初夏的微风带着槐花的甜香吹入毓庆宫,却吹不散胤礽眉宇间的一丝凝重。江南暗账虽已到手,但胤禩一党在漕运上的动作也愈发频繁,种种迹象表明,他们选定的发难时机,正是眼下即将开始的漕粮北运。
主子爷,通州码头传来消息,已有漕船陆续抵达,但管理颇为混乱。何柱儿低声禀报,我们的几船试验田收成的优质稻种,被刻意与普通漕粮混在一起。更蹊跷的是,几艘急需维修的漕船被安排在先发船队,关键闸口也突然开始。
胤礽放下手中的《农事指南》校样,冷笑一声:他们也就这点伎俩了。传话下去,让我们的人不必争执,所有漕粮按规矩入库,但每一船的来源、品级、接收官吏,都给孤详细记录在案!
元锦端着一碟新制的茯苓糕进来,见状柔声劝慰:殿下息怒,他们越是如此,越是显得心虚。咱们的稻种混进去也好,正好让各地漕粮做个对比。
胤礽走到直隶地图前,手指划过漕河沿岸:你看这些试点州县,秋粮都指着漕河支流灌溉。若主河道被堵,不仅漕粮北运受阻,沿岸庄稼也要遭殃。胤禩这招,是要断孤的双臂啊!
【阿玛!阿玛!】弘暄举着一个木制的小水车模型跑了进来,【戴先生给我的!他说这个能帮上忙!】
那模型做得十分精巧,水车叶片的角度可以调节。胤礽接过模型,心中一动:戴梓呢?他那个轴承的难题,可有进展?
话音刚落,就见戴梓一脸疲惫却难掩兴奋地快步走来:太子殿下!太子妃!有眉目了!
原来这些时日戴梓几乎住在了格物院,试验了十余种木材,却始终找不到兼顾耐磨与成本的材料。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偶然看到弘暄玩耍时,一个小木球滚入刚熬好的桐油桶中,取出后竟意外地更加坚韧。
臣受此启发,试验各种木材与桐油、生漆等物的结合。戴梓激动地说,历经数十次失败,才发现闽地的铁梨木,经三次桐油浸泡、文火烘烤后,其耐磨程度竟提升了五倍有余!
胤礽大喜,立刻赶制一批,优先安装在漕河沿岸的关键水车上!
戴梓却面露难色:只是这铁梨木需从闽地采购,成本高昂。眼下只能在关键处先用着,臣还在试验其他本地木材寻找替代品。
就在这时,何柱儿领着个浑身湿透的小太监急匆匆进来:主子爷,四爷,这小太监在御花园当值,发现一只信鸽坠在太液池边,像是受伤飞不动了,腿上还绑着这个......说着呈上一个细竹管。
几乎同时,外面传来弘暄的声音:小鸽子别跑!你的腿受伤了!原来那信鸽挣脱后,恰好被在附近玩耍的弘暄遇见。
胤禛取下竹管,里面是一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条。他仔细辨认后沉声道:二哥,这是江湖上传递暗讯的符号。看来有人比我们更早用上了这飞奴传书
胤礽目光锐利:立刻去找懂行的驯鸽人!咱们要建个天上报,至少要能覆盖漕运沿线关键节点!
待胤禛领命而去,胤礽才对元锦苦笑道:看来胤禩是铁了心要在漕运上做文章了。
元锦沉吟道:殿下,既然我们无法在短时间内取得所有漕工的信任,何不换个思路?擒贼先擒王。
她细细道来:李卫既然能拿到暗账,想必在那边也有些人脉。能否设法让那些被收买的漕帮头目得知,指使他们的人事成后并未打算兑现承诺,甚至可能为了灭口......
反间计?胤礽立即领会,具体要如何操作?
比如买通他们常去喝酒的酒馆伙计,趁其酒醉时,安排两个在邻桌大声,说八爷嫌知道内情的人太多,等事成后要把领头的几个。
胤礽精神大振,同时让我们的人在漕工中宣扬,孤不仅要足额发放工钱,还会对表现优异者给予奖赏!
这时,弘暄抱着受伤的信鸽小心翼翼走进来:阿玛,额娘,我们能把小鸽子治好吗?它好可怜。
胤礽看着儿子纯真的眼神,心中的阴霾散去了些:好,就让太医给它看看。
接下来的日子,毓庆宫内外都紧张地忙碌着。戴梓带着工匠日夜赶制新式水车;胤禛着手筹建信鸽网络;而江南那边,李卫接到密令后也开始暗中布局。
这日深夜,胤禛带来好消息:二哥,李卫得手了!他设计让一个漕帮头目听到了那番对话,那头目又惊又怒,表示愿意反水,还供出了其他几人的名单。
太好了!胤礽终于露出笑容,告诉李卫,务必在漕船过闸前稳住局面。
【阿玛,】弘暄揉着惺忪的睡眼站在门口,【您还不睡吗?是不是又有大虫子不听话了?】
胤礽心中的紧张顿时被儿子的关怀驱散。他抱起弘暄:是啊,不过阿玛很快就能把这些大虫子抓住了。
【我梦见好多好多船,堵在一条大河里动不了。】弘暄搂着胤礽的脖子,【然后有一只白色的大鸟,叼着闪闪发亮的树枝飞过去,河就通了!阿玛,您说这是好梦吗?】
是好梦,当然是好梦。胤礽轻轻拍着儿子的背。
元锦在一旁柔声道:暄儿梦里的白鸟,倒让臣妾想起信鸽。或许这孩子真有些灵性。
待弘暄睡下后,胤礽站在窗前望向南方。新水车开始在漕河沿岸安装,反间计已然奏效,信鸽网络正在搭建......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等着吧,胤禩。胤礽低声自语,你的好戏,该收场了。
这时,元锦拿着最新校订的《农事指南》走来:殿下,宋农正提议在漕河沿岸试点州县推广套种之法,说是能提高土地利用率。您看......
胤礽接过书稿,会心一笑:准。就让这些实实在在的成果,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