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宴亭坐在书房里,看着最新的财务报表,第一次真正感到了恐惧。
不是对失败的恐惧,而是对那个可怕猜测的恐惧:何念安的气运,真的只剩下这么点了。
更糟糕的是,何念安又开始发烧了。
这次不是突如其来的高烧,而是持续的低烧,伴随着咳嗽和嗜睡。
钟子明检查后表情凝重:“像是病毒感染,但症状很奇怪。
血常规显示免疫系统反应异常活跃,但又不像是典型的免疫应答……”
“是htV-mu吗?”何宴亭问道,声音非常干涩。
“检测结果是阴性。”钟子明摇了摇头。
“但现在的检测手段对htV-mu的准确率只有70%,为了安全起见,我建议住院观察。”
何宴亭没有反对。
他看着护士为何念安办理住院手续,看着孩子因抽血而哭泣的小脸,看着那些冰冷的医疗设备再次包围了那个小小的身体。
病房里,何念安躺在病床上,因为发烧而脸颊泛红,呼吸略显急促。
他看到父亲进来,伸出小手:“爸爸,疼。”
何宴亭握住那只小手,这一次没有任何杂念,没有试图借运,只是单纯地想给儿子一点安慰。
然而就在接触的瞬间,他忽然感到一阵刺痛。
不是生理上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像是有什么断裂了。
何念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监护仪发出警报。
医生护士冲进来,一番忙碌后才让孩子的呼吸重新平稳下来。
吴医生摘下口罩,严肃地看着何宴亭:“何先生,我必须告诉您实情,小少爷的免疫系统出现了严重的紊乱。
不仅是对外界病原体反应过度,甚至开始攻击自身的健康细胞,这种情况非常危险。”
“原因是什么?”
“无法确定。”吴医生坦白,“但从时间线来看,症状的突然加重与这次疫情爆发的时间点吻合。
也许是因为环境中的病毒负荷过大,他的免疫系统不堪重负;也许是某种我们尚未了解的机制……”
何宴亭没有听完。
他走出病房,在走廊尽头的窗前停下,望着医院中庭里那棵光秃秃的银杏树。
春天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但这年的春天,死亡的气息比任何时候都浓重。
手机震动,是刘启:“何总,坏消息,我们最大的竞争对手,也就是雨竹医疗刚刚宣布研发出针对htV-mu的快速检测试剂。
股价暴涨30%,我们的医疗板块……今天又跌停了。”
雨竹科技是方郁竹投资的公司,最大的股东是方郁竹,第二股东是方郁雾。
何宴亭没有回复,他打开相册,看着何念安最健康的一张照片。
何念归来笑容干净得像从未被这世界的黑暗沾染。
“我该怎么做?”他对着照片轻声问道,“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不伤害你,又保住你的东西?”
何宴亭关上手机,转身回到病房,何念安已经睡着了,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他在床边坐下,轻轻抚摸儿子的额头。
“对不起,”他低声说道,“爸爸又做错了。”
窗外,疫情下的城市寂静无声,而病房内,监护仪的规律声响如同倒计时,提醒着何宴亭一个残酷的事实。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无法挽回;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会跟随一生。
何宴亭非常担心,现在htV-mu在外面肆虐,何念安现在免疫力差,就怕他被感染。
要是在平时他能带何念安出国,但国外也有疫情,甚至更严重,还不如不折腾。
魔都的htV-mu病毒并没有像最初担心的那样大规模扩散。
严格的封锁措施、及时的病例追踪以及民众的高度配合,使得确诊病例最终控制在八十七例。
但每一例都足够凶险,高烧不退,肺部纤维化进展迅速,死亡率非常高。
何念安住进魔都第一人民医院VIp病房时,最初的诊断是“免疫功能紊乱引发的感染性发热”,排除了htV-mu感染。
病毒核酸检测连续三天阴性,医生们松了口气。
“不是htV-mu就好。”吴医生对何宴亭说道。
“小少爷的免疫系统特殊,如果真的感染那种病毒,后果不堪设想。”
何宴亭点头,但心中不安的阴影并未散去。
他看着病床上昏睡的何念安,那张小脸因为持续低烧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声中有轻微的哮鸣音。
公司危机仍在发酵,亭安科技的股价在触及48元的历史低点后开始小幅反弹,但整体形势依然严峻。
更麻烦的是,几家重要合作伙伴开始动摇,担心何宴亭“退居二线两年后已经失去商业嗅觉”。
“何总,星海资本的王董坚持要亲自和您谈。”刘启在电话里的声音非常疲惫。
“他说如果这周见不到您,就考虑终止明年的合作协议。”
何宴亭揉了揉眉心,星海资本是亭安科技最重要的资金渠道之一,年合作规模超过二十亿。
失去他们,无异于雪上加霜。
“安排明天下午……”他话说到一半,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
何念安开始剧烈咳嗽,小小的身体在病床上弓起,呼吸变得急促困难。
护士和值班医生迅速冲进病房,一番紧急处置后才勉强稳定下来。
“何先生,小少爷的情况不稳定,我建议您今晚最好留院陪同。”主治医生吴医生面色非常凝重。
“我们需要随时观察,有任何变化都要立即处理。”
何宴亭看着病床上虚弱的何念安,又看了眼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工作邮件,最终做出了决定:“我留下来。”
接下来的两天,何宴亭的病房成了临时办公室。
笔记本电脑支在陪护床的小桌上,手机充电线从床头插座一直延伸到病房角落。
视频会议在何念安睡着的间隙进行,重要文件在病房外走廊签字,决策在何念安平稳呼吸的背景下做出。
何宴亭很小心,他刻意保持与何念安的距离,是病房里离何念安最远的地方,好在病房足够大。
何宴亭从不像以前那样握住孩子的手处理工作。
他甚至尝试过离开病房去医生休息室办公,但何念安只要醒来看不到他,就会不安哭泣,反而加重病情。
“这两年不是证明了吗,”何宴亭安慰自己,“只要不直接接触,隔远一点,在同一房间不会有影响的。”
确实,过去两年间,他偶尔在何念安玩耍的房间处理简单工作,孩子从未出现异常反应。
那些微弱的气运影响似乎已经被距离稀释到可以忽略不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