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负着昏迷的宽,梁安在炙热的沙海中又跋涉了一整天。
当远方终于出现部落的轮廓时,他本以为能找到一处稍作休整的落脚点,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皱紧了眉头。
这个坐落在荒漠与蔚蓝大海交界处的部落,与他之前遇到的任何一个都截然不同。
空气中弥漫着的不是淳朴或敬畏,而是一种压抑的紧张和若有若无的戾气。
低矮的土坯房屋不再是随意聚集,而是彼此疏离,每一户都用粗糙的沙土垒砌了独立的院墙,墙头上甚至密密麻麻地插满了尖锐的仙人掌刺,仿佛在提防着随时可能闯入的盗贼。
人们行色匆匆,眼神中充满了警惕和对资源的渴望,偶尔为了争抢一点清水或食物,便会爆发出口角乃至小规模的推搡斗殴。
这是一个为生存而彻底暴力化、内部倾轧严重的部落。
梁安眉头紧锁,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但宽需要地方休息,他必须尽快找到落脚处。
他背着宽,小心地避开几处正在发生的争执,目光搜寻着可能提供借宿的地方。
就在这时,旁边一条狭窄的巷子里传来的哭喊和呵斥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只见几个身材魁梧、面露凶相的大汉,正围住一个看起来只有十来岁、瘦骨嶙峋的小女孩。
女孩死死抱着怀里一个破旧的陶罐,里面似乎装着珍贵的清水。
“小贱种!把水交出来!老子渴死了!”
领头的那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恶狠狠地骂道,伸手就去抢夺。
“不!不行!这是给我奶奶的!”
小女孩虽然吓得浑身发抖,却倔强地不肯松手,声音带着哭腔。
“找死!”
刀疤壮汉失去了耐心,眼中凶光一闪,扬起蒲扇般的大手,就朝着小女孩稚嫩的脸颊狠狠扇去。
眼看那沉重的手掌就要落下,一只看似并不粗壮,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如同铁钳般凭空出现,牢牢地抓住了壮汉的手腕。
“啊!!”
壮汉只觉得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仿佛骨头都要被捏碎,他惊恐地转头,对上了一双冰冷彻骨的眼睛。
梁安面无表情,手下微微用力一拧——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起,伴随着壮汉杀猪般的惨叫,他的手腕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弯折了过去。
“滚。”
梁安松开手,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另外几个大汉看到领头瞬间被废,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停留,搀扶着惨叫的同伴,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
梁安这才看向那个惊魂未定的小女孩,语气缓和下来:“小姑娘,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女孩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梁安,又看了看他背上昏迷的宽,怯生生地说:
“我……我叫腊雅。谢谢……谢谢您救了我。”
她指了指部落靠近海边的一个方向。
“我家在那边。”
梁安点点头,护送着腊雅往她家走去。
路上,腊雅似乎觉得梁安不是坏人,断断续续地向他诉说了这个部落的悲惨现状:
“我们部落……以前不是这样的。”
腊雅的声音带着与她年龄不符的沉重。
“我们靠海居住,但海水不能喝,淡水一直很少。最开始,大家还能互相帮助……可是,几年前,海里突然来了一个圆形的怪兽!”
她的小脸上露出恐惧:“它不吃鱼,也不吃人,它只吃一种我们从地下深处好不容易才能找到的‘黑色之水’。”
“它逼我们每天都要上贡,如果没有,它就会发怒,掀起巨浪破坏我们的渔船,甚至……甚至毁掉了我们储存粮食的仓库,还把老酋长给抓走了!”
腊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后来,新上任的酋长,只知道用拳头打人,根本不管事。”
“‘黑色之水’越来越难找,大家为了活命,为了那点水……就变成了现在这样,抢来抢去……”
梁安默默地听着,心中了然。
资源的极度匮乏,加上外部怪兽的压迫和内部领导的不作为与蛮横,彻底摧毁了这个部落的秩序和人性。
来到腊雅的家,那是一个更加破败的院子,围墙也比别家矮些。
一位头发花白、拄着一根粗糙木棍的老奶奶,正焦急地倚在门口张望。
“奶奶!”
腊雅抱着水罐跑了过去。
老奶奶看到腊雅安然无恙,又看到她身后的梁安和昏迷的宽,愣了一下。
腊雅快速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老奶奶听完,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感激的泪水,她颤巍巍地想要行礼:
“恩人……谢谢您,谢谢您救了腊雅……快,快请进屋里歇歇脚。”
梁安扶着宽走进低矮昏暗的土屋,将他小心地安置在唯一的草铺上。
“这是…?”
“哦,这是我的一个兄弟,路上受到冲击,就成了这样。”
老奶奶关切地询问了宽的情况,梁安简单说明是受到冲击昏迷。
“让我看看。”
老奶奶凑近了些,仔细查看了宽的脸色,又用手在他头部和颈部几个部位轻轻按了按。
“嗯……这像是被巨大的力量震伤了头脑,昏睡不醒。我们这里管这叫‘震魂’,需要一种特殊的草药才能缓解唤醒,叫‘抗震草’。”
梁安连忙问:“哪里能找到这种草?”
老奶奶叹了口气,脸上布满愁容:“‘抗震草’只生长在沙漠里还有水的地方,绿洲里。”
“可是……这几年天气越来越怪,雨水越来越少,周围的绿洲一个接一个地干涸消失,现在已经……寥寥无几了。”
“想找到,很难,很难啊……”
就在这时,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哗声和粗暴的拍打院门的声音!
“里面的外乡人!给老子滚出来!”
“敢打伤我们少酋长!活腻歪了!”
“砸开门!把那个小贱种和老不死的一起抓起来!”
腊雅和奶奶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奶奶绝望地闭上眼睛:
“是……是那个被你打伤的人……他是现在这个酋长的独子……平时就横行霸道……他们找上门来了……”
梁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轻轻拍了拍腊雅的肩膀,示意她别怕,然后缓缓站起身,目光锐利地投向那扇被砸得砰砰作响的破旧院门。
麻烦,果然不会轻易放过心存善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