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笑靥在跃动的火光照耀下,竟奇异地浸透出一种近乎妖异的暖光,纯粹,却又令人心胆俱寒。
“二哥看我……”她轻轻开口,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火焰的咆哮,带着一种天真的、近乎残忍的好奇,“像不像阿鼻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话音未落,一股更为霸道、带着灼热火星的风压骤然从头顶降临!
瓦片碎裂的脆响刺破喧嚣!
一道玄墨色的身影如同撕裂夜幕的巨鹰,挟着凛冽的夜风和仓顶燃烧的余烬,轰然坠落在她身侧!
强劲的气流卷起她的发丝和衣袂。
是萧隐!
他甚至来不及站稳,那只戴着黑色蟒皮护臂、骨节分明的大手已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扣住她的肩头,狠狠将她整个人向后一带!
沈璃猝不及防,后背重重撞进一个坚硬如铁、却又滚烫灼人的胸膛!
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硝烟、焦木和他本身清冽冷峻的味道,瞬间将她包围。
强劲有力的心跳隔着几层衣料,如同密集的战鼓,重重擂在她的脊背上,震得她耳膜发麻。
紧接着,一只炽热得如同烙铁般的大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猛地覆上了她的双眼!
视野瞬间被剥夺,陷入一片带着他掌心灼烫温度的黑暗。
只有指缝间,漏进几缕摇曳的火光,恰好映照出仓内火焰翻腾处,一具焦黑蜷缩、勉强维持人形的可怖剪影——那是沈殊最后的姿态,在烈焰中扭曲定格,如同地狱绘卷中最狰狞的一笔。
低沉、醇厚,却带着刀锋般冷硬质感的声音,紧贴着她的耳廓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带着火星,烙进她的耳膜和心底:
“这种脏活……”他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垂,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覆在她眼上的掌心,清晰地感受到她纤长睫羽因惊愕而急促的颤动,如同受惊的蝶翼,一下下扫过他的皮肤。
“以后找我。”
狭小的空间被他滚烫的体温和霸道的气息完全占据。
沈璃的后背紧贴着他坚实如壁垒的胸膛,每一次他胸膛的起伏,每一次沉稳的心跳,都透过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和……奇异的、不容错辨的力量感。
他覆在她眼上的手掌宽厚而灼热,指腹带着常年握剑的薄茧,粗粝地按压着她的眉骨和颧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意味。
“王爷要揽脏活?”短暂的僵滞之后,沈璃的声音响起,竟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哑。
那声音不再冰冷,反而像是被这灼人的体温和浓烈的男性气息熏染过,透出一点慵懒的、带着钩子的尾音。
她没有被这突如其来的禁锢吓退,更没有试图挣脱。
恰恰相反,在那片被剥夺了视觉的黑暗中,一种近乎挑衅的锐利在她唇角无声绽放。
覆在她眼上的那只大手,清晰地感受到她睫毛如小刷子般再次用力扫过掌心,带着一种刻意的、撩拨人心的痒意。
下一瞬,她被他箍在怀中的身体猛地一拧!
动作迅捷如电,带着一股反客为主的狠劲。
那只未被禁锢的手,如同灵巧的毒蛇,倏地探入自己怀中!
萧隐只觉得怀中温软的身体骤然爆发出与纤细外形不符的力量,随即胸膛衣襟处传来一阵微凉滑腻的触感——是她冰冷的手指!
那手指没有丝毫犹豫,带着某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狠狠将一卷薄而坚韧的硬物塞进了他紧贴里衣的胸怀!
纸张冰凉的边缘,隔着薄薄的丝质里衣,清晰地贴上了他滚烫的皮肤。
那触感如同毒蛇的信子,冰冷、滑腻,带着致命的诱惑。
“那这份‘洗罪书’……”沈璃仰起脸,即使眼前一片黑暗,那微微上挑的唇角也精准地对着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吐息如兰,话语却字字如刀,“可得收稳了。”
——那是足以颠覆整个盐税大案的铁证,是无数冤魂与贪腐交织而成的密账!
就在这暧昧与杀机交织的刹那!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仿佛天柱倾折的巨响猛然在盐仓中心炸开!
支撑着巨大仓顶的粗壮主梁,在烈焰持续不断的舔舐啃噬下,终于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断裂、坍塌!
燃烧的巨大梁木裹挟着万钧之力,如同燃烧的陨石般狠狠砸落!
带起的气浪如同实质的海啸,夹杂着无数燃烧的碎木、滚烫的盐粒和致命的火星,排山倒海般向四面八方狂涌!
毁灭性的热浪瞬间逼近,空气被灼烧得扭曲变形,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萧隐眼中寒光爆射!
覆在沈璃眼上的手纹丝未动,另一只手臂却快如闪电般抬起,宽大的玄色蟒袖在身前猛地一展、一挥!
“嗡——!”
一片幽蓝色的粉末如同被无形之力操控的微型星河,自他袖中激射而出!
正是他用来破解机关磁锁的磁粉,此刻被他以雄浑内力催发,化为一道无形的屏障!
磁粉遇火,奇异的物理反应瞬间发生!
粉末并未燃烧,反而在接触到灼热气浪的刹那,发出细微密集的“噼啪”脆响!
无数幽蓝色的光点在粉尘中急速闪烁、凝结!
眨眼之间,一面薄如蝉翼、却流转着奇异寒气的幽蓝色冰晶幕墙,凭空出现在两人身前!
“嗤——!”
狂暴的热浪狠狠撞在冰晶幕墙上!
冰火相激,发出刺耳的巨大声响!
那面看似脆弱的幽蓝屏障剧烈地波动、闪烁,硬生生将足以将人瞬间烤焦的恐怖热浪隔绝在外!
幕墙表面迅速凝结出细密的水珠,又被高温蒸腾成一片氤氲的白雾。
冰凉的湿气扑面而来,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奇异反差感。
沈璃被他紧紧箍在怀中,隔着那层薄薄的屏障,看着外面翻滚扭曲的烈焰地狱。
萧隐的胸膛依旧紧贴着她的后背,那擂鼓般的心跳似乎更沉、更快了几分。
“火海净罪?”她冰冷的声音穿透水雾,带着一丝嘲讽的尖锐,指尖抬起,带着一种近乎亵渎的姿态,轻轻戳破眼前幕墙上凝结的一小片水雾,“太便宜他了……”
水雾破开的小洞,透出外面依旧肆虐的火光。
就在那片被戳破的水雾边缘,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水汽凝结的细小水珠,竟在火光映照下,诡异地汇聚、变形,显现出几行清晰的字迹轮廓!
火光跳跃着,穿透水幕,将那字迹映照得影影绰绰,却足以辨认——赫然是一份火油交易的契书!
契尾落款处,一个娟秀的“槿”字,此刻正被不知何处渗入的、幽绿色的磷火无声舔舐着!
那妖异的磷火如同有生命般,贪婪地缠绕着“槿”字的笔画。
在幽绿火光的侵蚀下,那娟秀的字迹竟开始扭曲、变形,笔画的末端诡异地拉长、延伸,最终赫然化为一个狰狞狡猾的——狐头图案!
虞槿!
焦糊与硝烟的气息,混合着盐粒被高温炙烤后散发的奇异咸腥,在冰晶幕墙隔绝出的狭小空间里弥漫。
沈璃的目光从那被磷火蚀成狐头的“槿”字上移开,冰冷的视线扫过狼藉的地面。
火势稍歇,留下大片焦黑滚烫的余烬和扭曲的残骸。
她的足尖,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精准,轻轻勾起地上一截扭曲焦黑、勉强能辨出是人体下肢的残骸。
焦骨漆黑,边缘呈现出一种琉璃般脆弱的光泽。
“原来姐姐要烧的不是盐……”萧隐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目光锐利如鹰隼,瞬间锁定了焦骨断裂面处,一点被高温熏烤得微微发红、却意外未被焚毁的硬物——半枚残缺的玉珏!
那玉珏深埋于骨缝之中,此刻暴露出来,表面蚀刻的奇特苗文在火光映照下灼灼闪耀,清晰可辨:“狐窟兵库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