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年常在一战成名,此后一连十日都是她侍寝,流水似的赏赐源源不断地送到长春宫,内务府的小太监腿都跑细了两圈。
真是炙手可热的恩宠啊。
年常在出手也好大方,每回去她宫里跑腿,至少都能得一两银子的赏赐呢!
还有还有,她身边的小丫鬟,那个叫颂芝的,也可威风了,年常在喜欢她,穿的戴的都是顶好的,出门可被人巴结呢!
此番话出自咸福宫裕嫔的贴身宫女谷雨打探来的第一手消息。
并着重强调了颂芝小丫头是如何如何的惹人艳羡。
耿云珠闻言后,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她也很羡慕年常在呢。
睡了十天就有那么多赏赐,自己睡了一年多才只升了个位分而已(t_t)
虽然皇上很俊俏,和他睡觉感觉也很好...
可是!可是!
好偏心啊皇上...
耿云珠咬着手指头,默默流泪,
深感自己付出的劳动和汗水都没有得到它们应有的回报和价值。
好亏啊呜呜
正悲伤的自我疗愈间,一个响指打在她眼前,随后,熟悉的声音自她头顶传来,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耿云珠一秒切换后妃模式,惊喜地抬头,娇娇俏俏地站起来,然后拉着恪战的手撒娇:
“主子爷,您来了!”
“您什么时候来的?也不提前知会妾一声”
说着,耿氏搂着他的手臂左摇右晃的。
看得恪战笑起来,他真是越和耿氏相处,越觉得她是个极有意思的人。
一天天的,怎么能有那么多小表情呢?
情绪也是一阵一阵的。
也不知道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抬手捏着耿氏因怀孕有些丰盈的脸颊,恪战很有耐心地解释:
“朕叫你了,你没听见而已。”
“又搁那儿想什么呢?”
耿氏就笑眯眯地接话:
“想您呢”
“外面人都说您近来新看上个小常在,十分宠爱呢,估摸着很快就要升位分了。”
恪战坐下来,闻言笑了笑,
“年氏吗?”
“她确实伺候得不错,不过说升位分也太过了。”
“她才入宫几天呢。”
又没立什么大功劳,侍寝后也不是没给赏赐,平白无故的升她位分做什么。
提了几嘴年世兰,恪战就很快把她抛到脑后了,牵起耿氏的手走到自己面前,轻轻摸了摸她已经略略鼓起一些弧度的肚子,很欣慰高兴的样子。
过后,他又仰起脸,看向耿氏,温柔地询问她,最近睡得好吗,会不会难受,孩子有没有好好的长大...
耿氏也都一一答了。
睡得很好,也没有难受,孩子也在好好长大,邵太医来看过,说连安胎药都不用吃...
说着说着,耿云珠看向仰头对着她笑的恪战,顿了顿,默默叹口气,心中的滋味实在复杂难言。
皇上啊皇上...
她心中英明神武的君主,
此时此刻,他这么小心地搂着她,这么专注地看着自己,好像眼里心里都只能装下自己一个人似的。
真是太容易就会让人把一颗心都丢在他身上了啊。
明知道不应该,明明在王府已经见到了前车之鉴,知道他是一个多么狠心又有手段的男人,明知道他真正在意的从来都不可能是自己,却还是忍不住的心动,欢喜,迷恋...
太危险了,
耿云珠,太危险了啊。
思及此,她轻轻抬手,遮住了那双让她悸动又难过的眼睛。
咸福宫大殿的氛围平静而安宁。
一个月后,御花园。
耿云珠的胎已经四个多月了,就算穿上最宽松的旗袍,肚子也能看出些起伏了,邵乐安就让她没事儿的时候外出走一走,既能锻炼身体又能散散心。
孕妇的情绪也是很重要的。
耿云珠就很听话的出来了,每天早上吃完早饭后出来逛一圈,晚上用膳前再出来走一走,散步地点不确定,每天随机刷新。
上次走到了储秀宫,还被出来陪额尔赫小跑的苗沅看到了,邀请她进殿说了好一会子话,走的时候耿云珠都还是懵懵的,满脑子都是容妃娘娘传授的穿搭经验:
“珍珠粉的头饰不能配玫粉色旗袍,天青色和月白色会更好看,紫色也可以。”
“你头发生得好,脖子也漂亮,旗袍不要穿高领的,龙华也不要戴了...要把脖子和脸露出来”
“现在怀了孕,旗袍不能要收腰的,紧梆梆的,更显得臃肿了,做衣服的时候让奴才们把你的腰身放一放,下摆做得大些...”
......
耿云珠再次感叹:当初的自己果然还是年轻,看人不准,容妃娘娘哪里是个含蓄温柔的江南女子呢,她分明是一位分享欲旺盛的话痨美人。
而且出手很大方,耿云珠离开的时候,还送了她一大堆的头面布料,谷雨差点儿都没拿住。
就在耿云珠低头思索自己是不是应该回个礼什么的功夫,一道慵懒又娇媚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给裕嫔娘娘请安”
耿云珠抬眼看过去,先是被眼前女子的美貌惊了一下,后反应过来,这位应该就是近来颇受宠爱的年常在了。
嘿,算起来她俩还能称得上一句新欢和旧爱呢。
耿云珠点点头,微笑着寒暄:
“可是年常在?快起来吧。”
“你今日也这么有兴致,来御花园闲逛啊?”
年世兰勾了勾唇角,神色间却没什么恭敬的样子,昂贵的丝帕抚了抚鬓边的宝石流苏,皮笑肉不笑地回话:
“是啊,嫔妾也是难得有闲暇才能出来逛一逛,哪像裕嫔娘娘您呐,怀着孕就是有这点好处,可清闲下来了呢。”
耿云珠: ???
笑容缓缓消失...
这不对吧?她俩有过节吗?她怎么说话夹枪带棒的?
“年常在这话,怎么听着阴阳怪气的?你是对本宫有什么不满吗?”
年世兰低头悄悄翻了个白眼,
她讨厌裕嫔吗?当然了!
想到她当初第一次进宫就看到这个女人对着皇上勾勾搭搭就心烦!
最后竟还让皇上抱着了!!
最重要的是,自己在太后的慈宁宫关了大半年,中间耿氏的宠爱却没断过,好不容易等她入了后宫,终于可以和这个传说中的宠妃掰掰腕子了,耿氏却又突然爆出了身孕,名正言顺的退场养胎了。
而且,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如果是个小丫头片子倒也罢了,如果是个阿哥...
这耿氏,未免也太好命了些!
凭她也配?!
年世兰一口气哽在胸口,越想越气,连带着说话也带上了小刺儿,
“裕嫔娘娘言重了,嫔妾哪敢对您这位'前'宠妃有什么不满啊?”
“更何况您还怀着孩子,身子贵重,嫔妾一个小小的常在,躲还来不及呢,可不敢惹了您不痛快。”
说罢,年世兰随手甩了甩帕子,敷衍地行个礼,就要告退,不想却被裕嫔叫住了。
“年常在”
耿云珠歪了歪头,很淡定地询问,
“你是不会行礼吗?”
年世兰愣了一下,“什么?”
“你都说了,本宫是身子贵重的裕嫔,你呢?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常在,见了本宫,怎么不知道行跪拜礼呢?”
耿云珠微笑着,眼看着这位年常在一张俏脸变得青青白白又红红的,眉眼弯弯的继续补了两刀,
“怎么?还要本宫身边的奴才压着你,亲自教一遍吗?”
“不会吧不会吧年常在”
“你不是从慈宁宫出来的吗?连这点基本的礼仪规矩都不懂?”
“自然...不是。”
年世兰咬着牙,恨恨地低头,手中海棠红的丝绸帕子都快被她攥成花了,但很快,她垂着头,慢慢地弯下膝盖,端正的朝着耿云珠行了个万福礼,姿态很是端庄柔顺,
“给裕嫔娘娘见礼,娘娘万福金安。”
耿云珠垂眼看着年氏跪在她面前,谦卑的对她行礼问安,再不发一言,突然觉得没意思极了。
这是干什么呢?
没事儿在她面前现什么眼,非要教训一下才能老实吗?
真是烦死了。
这么想着,她脸上的笑容也渐渐落下来,抚摸着手上的赤金红宝石护甲,神色恹恹的。
“行了,起来吧”
耿云珠淡淡道,
“年常在有空,还是多在自己宫里读些书吧,书能修身养性,省的你一天到晚的火气这么大。”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什么贵妃娘娘呢”
嚣张气焰都要冲到天上了。
说罢,耿云珠转身,再没看低头垂首的年世兰一眼,扶着谷雨的手,向咸福宫的方向原路返回了。
看这事儿闹的,哪还有什么散步的兴致,还是回宫窝着吧。
耿云珠走后,年世兰依旧安静地站在原地,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颤抖的手,紧抿的唇,无一不在暴露着她不平静的心绪。
“小主...”
颂芝担忧地近前两步,想要伸手扶着年世兰,不料刚一碰到主子的衣袖,就被狠狠甩开了。
年世兰眉眼冷淡,面无表情的直视着耿云珠离开的方向,良久后开口,
“回宫”
长春宫 西偏殿
“贱人!”
“啪!”
“啊!小主息怒啊”
“她算个什么东西,竟然如此讥讽我!”
“还嘲笑我的位分低微!”
“可恶!可恶!”
年世兰尖叫着甩手,堂屋桌子上刚摆上的一套青瓷茶具再次全军覆没,依旧没能逃过被甩出去碎成渣的命运。
原本在偏殿打扫卫生的宫女小芸豆都快吓死了,她是年世兰入宫后才被分配到她身边伺候的。
年世兰日常并不怎么让她近身伺候,平时也只帮着颂芝收拾收拾内务,或者跑跑腿去内务府拿月例银子什么的。
她今天刚拿着盆水和抹布把偏殿的里间打扫干净,一出帘门就碰上年世兰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还没等她请安呢,自家主子就开始气急败坏地砸东西了。
茶具瓷器被扔到脚边的时候,小芸豆忙跪了下来,不住地磕头。
但同时心里忍不住地叹气:得了,忙活一晌午,又是白干。
这小祖宗怎么老是一生气就摔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