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恪战回府了。
刚入府就去了栖祥苑,柔则已经可以下床了。
一见到恪战,她的眼泪就下来了,低泣着就要下跪请罪。
“王爷恕罪,都是妾身的不是。”
当然是你的过错,
娘家人也没一个能拎得清的。
恪战这么想着,也没说要伸手扶一把柔则的意思。
柔则白了脸色,知晓王爷这是生气了,也只能继续跪着。
“邵府医说你是惊惧不安,郁结于心,身子才一直不爽利,如今怎么样了,可见好了?”
柔则温顺地俯首,声音低低的,
“邵府医开的方子很有用,妾身的病症减轻了不少,身子也已经见好了。”
“见好了,那不就是还没好吗?”
恪战面无表情地看着跪在地上惶恐不安的柔则。
语气里的不满毫不掩饰。
他确实是在生气,因为他没想到柔则竟然这么没用。
如果只是娘家人拖后腿倒也罢了,偏偏连她自己也是扶都扶不起来。
他已经彻底对柔则没了耐心了。
“何嬷嬷来给爷禀告,说你想把府里的中馈交给宜修。”
柔则颤抖着小声说:“是,妾身想着,小宜性子周全......”
恪战打断了柔则的话,
“爷已经同意了。”
“以后,不光府里的事务,外出交际这些事儿,你也不必再管了。”
柔则猛然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着高坐台上的恪战,他垂着眼望向自己,居高临下的,平静无波,却也淡漠无情。
“王爷...”
柔则声音哀求,
“既然生病了,那就好好养病,什么时候把身子养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活动吧。”
说完,不等柔则再说什么,他起身走了出去。
只留下柔则瘫坐在地上,半晌后,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宓秀院
恪战抱着许久未见的大儿子稀罕得不行。
他一来屋子里乌春就听到了动静,啊啊啊地叫着要他抱。
可惜恪战这几天在皇宫里没洗上过几回澡,老觉得身上脏兮兮的不干净,刚一踏进宓秀院就吩咐了底下人烧热水要沐浴。
认认真真地洗了个澡,换了身松散的衣裳,才放心俯身抱起乌春亲昵。
宜修坐在一旁,含笑着看王爷逗得乌春咯咯直笑,又想起早上苏培盛从前院送来的账本,等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小心试探出声。
“爷,今儿早上,苏公公将后院的账本送到了妾这里,说是,您吩咐下来,今后让妾管着后院的事儿...”
恪战闻言,点点头,
“是啊,你姐姐身体不好,没精力顾得上这么多事儿,她跟爷说了,你心思细,人也妥帖,想让你帮她管着,爷同意了。”
“怎么,小宜你不愿意吗?”
恪战扭头看向宜修,
宜修愿意吗?她当然愿意了。
管了事儿之后,她自己院子里的人也能跟着得实惠,更别说,她还有个孩子呢。
只是,“爷可是生气了?”
因为嫡姐不及时的病,因为嫡母觉罗氏的愚蠢。
宜修虽然也不喜欢她们,可并不希望王爷因此厌弃了乌拉那拉氏。
毕竟,自己也是乌拉那拉氏的女孩儿。
“倒也没多生气,意料之中的罢了。”
恪战将乌春的小手从嘴里薅出来,带出来一长片口水,给恪战看笑了。
宜修在他眼里,能力也只勉强及格罢了,却没想到柔则连她的一半也没有。
其实论御下和管事的能力,甘氏是这三人中最合他心意的,单看她刚到府里不足一个月就和膳房打好了关系,且直到现在,柔则和宜修都打听不出,他是因什么而对甘氏格外宠爱就能看出,甘氏的院子被她治理得很好。
可惜,他不可能让甘氏帮他管家。
若说之前还有过这个念头,可自从发现自己对待甘氏的感情有些超出限度之后,连那一丝的念头都被他强行掐灭了。
宜修默然,
她现在已经不会因为恪战对她直白地表露情绪而欣喜了。
一开始她当然是很高兴的,觉得这是王爷心里有她的表现,可慢慢的,特别是有了乌春之后。
她发现王爷只是觉得没必要罢了,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特意隐瞒她。
之前夸赞苗氏的相貌好是这样,现在在她面前表现出对柔则的轻视冷漠也是这样。
宜修自己也说不清,她到底该因此感到高兴还是悲伤。
另一边,乌春已经厌倦了和他阿玛的打闹,翻过身就要往榻上的小角落爬去。
那里放着他心爱的玩具们。
恪战也没拦他,由着他自己玩儿去了。
他转头看向宜修,她坐在那儿,低头揉着帕子,又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老爷子的身子还没好全,年前的几场宴会估计都办不了了,咱们自己在府里热闹热闹就行,不过倒也不必大张旗鼓的,给下人放些银子,再给后院几个格格送些席面,让她们自己玩着,我带上你们几个去庄子上过年,那里清净些。”
宜修听完,没忍住站了起来,十分欣喜的样子,早把刚刚那些不愉快的小心思抛到脑后去了。
“果真吗?”
“咱们真能去庄子上过年?”
恪战笑着点了点头,看宜修高兴地来回绕着凳子踱步,忍不住地逗她,
“可别在外面露了笑,让别人瞧见了,还以为你是为老爷子生病高兴呢。”
“咱们悄悄去,元宵节之前还要赶回来的。”
宜修闻言,下意识伸手捂住了翘起的嘴角,后来反应过来,这是在自己屋内,谁能看见自己高兴呢?
王爷只是在吓唬她罢了。
没忍住用手抽了恪战的胳膊一下,却还是忍不住的开心。
嫁进王府三年了,她还没出去过呢。
也不知道除了皇宫,外面变成什么样子了。
想到什么,宜修悄悄靠近了恪战,低声询问,
“皇阿玛的病...”
到底是生了什么病,听别人传来传去的,都说眼看着不太好了。
恪战就收了笑,轻描淡写地道:
“没什么,风邪入体了而已。”
也就是中风了。
宜修惊得拿帕子捂住了嘴,
“那万岁爷现在,可还好?”
恪战点点头,
“人倒是清醒了,也能说些话,只是两只手有些抖,估计短时间内批改不了折子了,得慢慢扎针调养着,这段日子暂时由太子监国。”
宜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再多的事,恪战也不会同她说了。
不过即便都这样了,老爷子也不忍心放下手上的权力,说是让太子监国,实际上折子还是要先过一遍他的眼,太子只是个代笔而已,真正能让太子落下朱批的,大多是些繁琐的请安折子罢了。
恪战忍不住在心里叹息:
被亲生的阿玛防备疑心至此,也不知道二哥又会伤心成什么样子了。
哎,真想看到老爷子知道心爱的两个儿子都同他离心离德,先一步弃他而去时,后悔得吐血的样子啊。
“说起来,这次的元宵宴会上,你大约会见到一个新鲜面孔了。”
宜修奇怪,“谁啊?”
没听说过后宫的哪位娘娘新生了阿哥啊?
恪战沉默了片刻,神色中含着一种奇怪的,仿佛看到一场荒诞到有趣的戏剧般的意味,像是惊奇,又像是讥嘲。
“是皇阿玛前段时间的新宠,那个摆夷族的女子,因在皇阿玛病重期间替他试针,亲尝汤药,日夜精心侍奉,皇阿玛醒来后感动于她的情深似海。”
“不久前亲自下令,将她从舒嫔晋为舒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