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郡王府邸 书房
八阿哥胤禩面色阴沉的坐在主位，胤禟在他面前焦虑地走来走去。
“怎么回事，为什么天花会传出去，还专门出在宗亲和阿哥的府邸...”
胤禟一转头，看向了缩在角落的十阿哥胤?，
“是不是你手底下人自作主张，还是手脚不干净，和那个贱婢有了首尾，带出来了脏东西？”
胤?听到胤禟的话，瞪大了眼睛，急得站了起来，
“九哥，你说得什么混账话，我派去的人怎么可能有胆子把天花散出去，至于那个什么春的，早就弄死了，尸体都不知道被扔哪儿去了！”
“那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十阿哥大声嚷嚷着，“当初我就不同意这个主意，要跟老四对上，那就堂堂正正打一场，赢了输了都算，把手伸到女人孩子身上去算什么爷们，偏偏你和八哥打定主意要给老四个教训，现在弄砸了，还连累了八哥的弘旺，我看啊，这都是报应...”
胤?一张嘴，又开始无差别攻击，九阿哥被他气得手抖，提起拳头就要砸向这个蠢得冒烟的弟弟。
“好了！”
八阿哥板着脸，大喝一声，阻止了老九老十毫无意义的争吵。
他近来也过得不怎么好，宫里的良妃不知生了什么病，先是身上起了疹子，怎么治都治不好，后来疹子开始溃烂，散发着阵阵恶臭，还又痛又痒的，每天都难受得吃不下睡不着。
却又不让宫人近身伺候，良妃心思敏感，脸皮又薄，看出来伺候的宫人嫌她身上的气味难闻，自那之后就再不许小宫女进她的寝殿了，只自己晚上偷偷的涂药。
八阿哥听说后，难受得不行，急得一天去太医院好几趟，后来连院首都请去了延禧宫给良妃看诊，却还是收效甚微。
这边良妃的事还没解决，那边自己的儿子又出了事。
前天八福晋去看弘旺的时候，发现他老是咳嗽，一开始只以为是气温突变，小孩子体质弱，着了风寒了，让府医给开了两剂止咳化痰的方子，却不想刚喝完药没一会子，弘旺就发起了烧，还口吐白沫，不停地抽搐。
这可把八福晋和照顾弘旺的奶娘吓坏了，忙又请了府医过来，得出来的结果却直接让八福晋原地晕了过去。
弘旺竟是感染了天花！还是早就传上了，只是这两天才显露出来症状罢了。
八阿哥和八福晋成亲有些年头了，府上的妾室也不算少，却个个都没生育，为着这个，八福晋没少被康熙和良妃说嘴，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个弘旺，自然是千娇万宠的，却不想，这还没过两岁，竟就染上了要命的病。
然而，弘旺的病仿佛只是个开端，这天之后，京城不少达官贵人府中都陆陆续续被爆出来有天花感染的人。
庄亲王府上的老祖宗，豫亲王府的世子，已故太子的儿子弘皙，瓜尔佳氏和佟佳氏一族在朝的官员...
越来越多的贵人被牵扯了进来，策划这件事的老九慌了，忙带着老十赶到了八阿哥府上商量对策。
“这件事当初有多少人知道，又过了多少人的手?”
胤禩看向胤禟，语气阴冷冷的，再也没了往常的笑模样。
九阿哥低了低头，踌躇着说:
“也没多少人...”
这种事，又不是多光彩，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就我府上的一个幕僚，还有老十手底下动手的两个亲信，都是信得过的人。”
幕僚是负责具体计划的，两个亲信，一个是把天花病毒交给绘春的，一个是事后动手，结果了绘春和她的家里人的。
“都杀了，办得隐秘点，不要叫人发现了。”
“八哥！”
听完八阿哥的话，胤禟沉默着没说话，胤?却急了。
那都是从小就跟着他的哈哈珠子，关系不比寻常人。
“马上动手。”
“必须要在皇阿玛下令调查前把事情处理干净了，绝不能让别人发现这个事的源头在咱们这儿，不然，呵...”
胤禩冷笑一声，不再言语，老十却和老九一样沉默了下来。
半晌后，胤禟突然道:
“那老十四呢。”
老十瞪大了眼睛看向胤禟，
胤禟却没看他，只盯着自己八哥，语气晦暗不明:
“当初他和小十在宫道上吵架，才把德妃娘娘引出永和宫，咱们的人才能...”
老九含糊了一下，继续道:
“他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老四府上出事，他应该也是察觉出些端倪的。”
八阿哥闻言，却没什么担心的样子，
“他不会说的。”
随后缓缓坐了下来，笑着道:
“咱们这位十四弟的小心思，可比你们想象的要多得多。”
“就算发觉出有什么不对，他也谁都不会说的。”
要怎么说呢？
说他深深嫉妒着同父同母，优秀耀眼到仿佛遥不可及的亲哥哥，为此，不惜化身为一把向亲侄子索命的尖刀，也要让自己的兄长疼一疼吗？
哈，十四弟啊。
温柔的笑再次爬上了八阿哥的面庞，形状姣好的丹凤眼轻轻弯了下来，看起来温润又多情。
只是细看下，那双黑沉沉的眼中，已满是癫狂和憎恶，以及他自己都没发觉的痛苦疲惫。
夕阳时分，九阿哥和十阿哥相伴着走出廉郡王府，待行到分叉路口时，一直沉默着的胤?突然叫住了他九哥。
“九哥。”
胤禟转头，“怎么了?”
胤?垂下眼，盯着地面上的小石子瞧个不停，
“你刚刚在八哥面前提起老十四，”
他抬起眼，看向胤禟，
“如果八哥没说话，你是想把老十四也杀了吗？”
九阿哥愣了愣，突然笑了起来，脸颊的酒窝浅浅印着，实在是赏心悦目。
他走上前，一把搂过胤?的脖子，低头瞧他，
“九哥刚那是开玩笑的，怎么，吓着你了?”
胤?抿了抿嘴，没说话，也没笑，
“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再站在你这边了，你也会想杀了我吗？”
胤禟收了笑脸，皱起眉头，“小十，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怎么了？”
他拉起十阿哥的手，小声说:“是不是九哥今天话说重了，让你生气了?”
“你别害怕，他们是他们，咱俩是咱俩，你跟他们都不一样，九哥永远都不会害你。”
胤?扯了扯袖子，叹口气，“我就是觉得，咱们现在收手，好像还来得及，又没跟八哥有什么过命的交情，干什么非要跟着他一头扎进胡同里呢”
“再往深了纠缠下去，到时候真是扯都扯不清了。”
“我倒是没什么，左右靠着钮祜禄氏和博尔济吉特氏，再怎么样也丢不了命去，可九哥你不一样，你还有宜娘娘和五哥...”
胤禟听得不耐，用力丢开了老十的手，生气道:
“我自己要干的事儿，用得着他们来管?”
“行了行了，爷知道你是害怕了，下回再有事，不带你就是了。”
“哼，放心，爷以后就算入了监牢，被严刑逼供，吃糠咽菜，也绝不会把你扯出来，免得污了你尊贵的钮祜禄氏的名声！”
胤?听完老九这一番阴阳怪气，夹枪带棒的话，也生了气，狠狠推搡了胤禟一把。
胤禟不防，一下子跌倒地上，摔了个屁股蹲，
“胤禟！”
老十大吼道，“我看你是昏了头了！一天到晚说些混账话！”
“爷要是害怕，还会跟着你一直混到现在吗？”
“你还一天到晚说我笨，我看你才是那个看不清形势的蠢货！”
“说到底，你和八哥玩到一起，不就是因为皇阿玛都不喜欢你俩吗！”
“你到底是想帮八哥，还是嫉恨老四，不想让他拿到那个位置，你自己心里清楚！”
“老九你个大傻蛋，你就自己作死吧，爷再不管你了！”
胤?狠狠抹了把溢出来的眼泪，委屈的好似被推倒在地，还被喷了一脸唾沫星子的是他一样，大喊大叫完，他转身就跑走了，再没看躺在地上，捂着尾巴骨痛呼的胤禟一眼。
“老十，你个混蛋...”
胤禟趴在地上，看着跑远的胤?咬牙切齿。
只是，待胤?返回到自己府上，还没喘口气的功夫，管家突然一脸焦急地跑了过来。
“爷！不好了不好了！”
老十没好气地瞪了管家一眼，
“爷好着呢！没缺胳膊没少腿，谁说爷不好了！”
“哎呀，不是！爷，是咱们大格格！”
“大格格今儿早上出痘了！”
胤?的脸白了下去，那一瞬间，管家的声音仿佛都飘远了，朦朦胧胧的听不真切。
“福晋已经赶过去了，爷，您也快去看看吧...”
“府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但是咱们大格格从生下来身子骨就弱，不好种痘啊...”
胤?游魂似得跟着管家走了两步，被台阶绊了一下，随后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扬起阵阵尘土。
扑到地上的一刹那，胤?仿佛听到了半个时辰前的自己发出的声音——
“我看啊，这都是报应...”
......报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