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砂仪式结束后，营长带着夜温和夜戾穿过兽奴营的石板路，走向影阁分配的房间。夜色已深，营地里只有零星的火把在风中摇曳，投下忽明忽暗的光影。
“就是这里了。”营长在一扇简陋的木门前停下，掏出钥匙打开门锁，“大小姐特意吩咐过，给你们安排个干净点的屋子。好好休息，明天开始按时干活。”
夜温控制着身体微微点头，声音轻柔：“谢谢营长。”
夜戾安静地站在一旁，暗金色的瞳孔映着火光，少了往日的戾气，多了几分沉静。
营长离开后，两人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动作。
身体因为一种陌生的情绪而微微僵硬——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怯懦的期盼。一扇真正的门，一个真正的房间，而不是那个漏风的马厩角落。
“进去吧。”最终还是夜戾先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夜温控制着手推开木门。房间不大，但出乎意料的整洁。
一张铺着薄棉垫的木床靠在墙边，旁边摆着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墙角还有一个简陋的木柜，虽然陈旧，却擦得干干净净。空气中没有马厩里熟悉的霉味和牲口气息，反而有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这是给我们的？”夜温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的颤抖。他控制着手轻轻抚摸门框，指尖传来的粗糙触感真实得让人心头发烫。
夜戾没有回答，但共用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向前迈了一步。两人走进房间，夜温反手关上门，落锁的“咔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这一刻，他们终于有了一扇可以关上的门，一个可以称之为“自己的”空间。
夜温控制着身体走向木床，手指轻轻抚过棉垫。柔软的触感让他眼眶发热——自从有记忆以来，他们睡的一直是潮湿的稻草，偶尔能捡到些干草就已经是难得的幸运。
“比马厩好。”夜戾简单地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但他控制着右手小心地按了按床垫，像是在确认这不是幻觉。
夜温明白二弟的沉默。多年的奴役生活让他们习惯了怀疑每一份“善意”，因为那些往往预示着更深的陷阱。
但这次不一样，他心想，这是林娆给的，是那个会亲手为他们上药、说他们“威风”的人给的。
“坐下试试？”夜温轻声建议，带着一丝期待。
夜戾没反对，控制着身体慢慢坐在床沿。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但足够结实。棉垫虽然薄，却柔软得让人想要陷进去。
“嗯。”夜戾应了一声，算是认可。
夜温控制着左手轻轻按在腹部，那里刚刚点上的守宫砂还在微微发烫。朱砂的印记鲜红刺眼，在昏暗的光线下若隐若现。他想起了点砂时点砂师的话：“点砂成功，代表你干净有价值，有机会被主人喜欢。”
价值。这个词在他们过去的生命里是如此陌生。在黑豹部落，他们是“怪物”，是“罪人”，是连狗都不如的存在。而现在，这个鲜红的印记似乎在说：你们有价值，你们有可能被认可。
“二弟，”夜温轻声唤道，“林娆大小姐……她真的不一样。”
夜戾沉默了片刻，暗金色的瞳孔低垂着。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有些闷：“她没把我们当怪物看。”
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陈述。那个会看着他们的兽形说“威风”，会因他们受伤而眼神变冷的人类女子，她的态度明确得不容误解。
夜温回忆起这几天的经历：林娆亲自为他们上药，夸奖他们的兽形，叮嘱营长照顾他们，甚至现在给了他们一个真正的房间。每一件事都与他认知中的人类截然不同。
“她碰我的时候，很轻。”夜温说道，声音几不可闻，“上药的时候，她的手很稳，一点都没有弄疼我。”
夜戾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他也记得那份触感，记得那双看似纤细的手是如何轻柔地处理他们的伤口，与黑豹部落那些粗暴的守卫形成了鲜明对比。
“我们需要变得更强。”夜戾突然说，语气坚定，“更有用。才能……配得上她给的这些。”
夜温用力点头。他知道二弟和他一样，内心已经被这份从未经历过的善待深深触动。那个曾经充满愤怒和戒备的夜戾，此刻说出的话不再是反抗和仇恨，而是想要回报和守护。
“无论如何，”夜温接过话，语气同样坚定，“我们要学更多东西。厨艺、劳作技巧，甚至是战斗技能。只有变得有用，才能留在她身边。”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开关，打开了两人心中压抑已久的渴望。被认可、被需要、被当作“人”而非“怪物”对待的渴望。
夜戾控制着身体站起来，走到桌子前。手指划过桌面，留下一道清晰的痕迹——没有灰尘，房间显然被打扫过。
“明天开始，不能出错。”夜戾说道，声音里带着决心。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对未来的规划。在过去，活着就已经用尽了全部力气，根本不敢奢望“变得有用”这种奢侈的目标。
夜温控制着头部转向房间的窗户。虽然只是一个小开口，用简陋的木条封着，但透过缝隙能看到外面被切割成方块的星空。
这让他想起在黑豹部落的马厩——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屋”，只是几根木柱撑起的一个破烂顶棚，四面漏风，毫无遮挡。
他们那时就蜷缩在角落的稻草堆里，抬头便能望见一整片毫无阻拦的、冷漠而浩瀚的夜空。
那时的星辰，清晰、冰冷，仿佛随时会坠落下来砸在他们身上，与此刻透过窗棂看到的、这片属于一个“房间”的、带着些许安全感的星空，感觉是如此不同。
两人简单洗漱——营长离开前给他们留了一盆清水和一块粗布毛巾。
这简单的关怀让他们再次感到鼻酸。在黑豹部落，他们连喝的水都需要自己去很远的地方挑，更别提洗漱用的清水了。
夜温控制着手解开兽皮裙的系带，动作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坏了这件林娆所赐的新衣。他将兽皮裙整齐地叠好，放在床头的椅子上。
夜戾看着他的动作，没有作声。若是平时，他可能会觉得大哥太过小心，但今晚，他似乎也理解了这份珍视——珍视这份来之不易的善意。
躺到床上时，两人都有些不适应。棉垫的柔软感陌生得让人不安，但很快，疲惫的身体就诚实地沉溺其中。
“二弟，”夜温在黑暗中轻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腹部的守宫砂，“你说……我们真的有机会被大小姐看上吗？”
夜戾沉默了一瞬，暗金色的瞳孔在夜色中微微闪烁。共用的身体不自觉地绷紧了些，像是在认真思考这个从未敢深想的问题。
“听说人类挑选伴侣，”夜温的声音更轻了，带着几分不确定的羞赧，“都喜欢身材好的。要肌肉结实，胸肌饱满，臀部……也要挺翘。相貌更要出众。”
他说着，控制着手悄悄摸了摸自己胸膛。虽然长期营养不良，但兽人天生的骨架和这段时间的休养，已经让肌肉线条逐渐清晰起来。
夜戾突然低哼一声，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自信：“黑豹族那些所谓好看的雄性，也没比我们强。” 他控制着另一只手按了按腹部，那里紧实的肌肉微微隆起，“我们再好好锻炼，把身材练得更好些。她一定会喜欢的。”
这话说得直白，让夜温的脸颊微微发烫。
但更让他心跳加速的，是突然闯入脑海的画面——那夜月光下，他们以黑豹形态仰躺着，林娆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着他们最脆弱的腹部。
那份带着审视却又异常温柔的触感，此刻回忆起来竟让共用的身体泛起一阵奇异的酥麻。
夜温感觉自己的耳根都烧起来了，幸好黑暗中看不真切。他小声嗫嚅道：“那天……她摸我们肚皮的时候，好像……并不讨厌。”
夜戾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暗金色的眸子不自然地移开，耳廓也悄悄红了。那个被抚摸的记忆太过鲜明，此刻被提起，连带着腹部那块的皮肤都仿佛重新感受到了那份触碰。
“嗯。”夜戾含糊地应了一声，声音比刚才低哑了些，“所以……要好好练。”
这句话像是某种承诺，在黑暗中悄然立下。两人都不再说话，但共用的身体却微微发热，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某个时刻，能以最完美的姿态站在那个人类女子面前的样子。
困意渐渐袭来，这一次，他们的梦境里不再有鞭挞和寒冷，而是模糊地勾勒出一个挺拔矫健的身影，和一双带着笑意的暗红色眼眸。
夜温的手轻轻搭在守宫砂上，嘴角带着浅浅的弧度睡去。夜戾虽然闭着眼，但紧抿的唇线也柔和了几分。
这一夜，希望和某种朦胧的期待，如同温暖的羽翼，轻轻包裹住了这对刚刚获得新生的兄弟。
这一夜，断魂谷兽奴营影阁的一个小房间里，一对双头兽人相拥而眠，多年来第一次没有在噩梦中惊醒，而是在对明天的期待中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