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爷易中海的惨败,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让整个四合院彻底冻住了。
如果说秦淮茹的失败,还只是让大家觉得秦枫不好攀附,那么易中海的当场崩溃,则让所有人心里都升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连院里最讲“理”的一大爷,都被几句话驳斥得差点当场过去,他们这些小鱼小虾,还有谁敢上去碰这个钉子?
院子里,一时间安静得可怕。
之前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全都熄了火。
大家看着秦枫那辆车绝尘而去,心里只剩下敬畏和恐惧。
然而,就在院子里的气氛降到冰点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一个男人,从后院的角落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但面色蜡黄,眼窝深陷,头发也稀疏得厉害,活像个五十多岁的小老头。
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又脏又破的棉袄,走起路来,一条腿明显使不上力,拖在地上,姿势非常难看。
这副尊容,院里上了年纪的人,还得仔细辨认一下,才能把他和记忆里那个油头粉面、总是斜着眼睛看人、爱在院里放电影的许大茂,联系在一起。
十几年的劳改生涯,像一把最钝的锉刀,彻底磨平了他身上所有的棱角和神气,只留下了一身被敲断了脊梁骨的奴颜婢膝。
许大茂回来了。
他回来得无声无息,像个幽灵。他已经在这个院子的某个角落里,躲了好几天了。他不敢见人,尤其是白天。
他害怕别人看他的眼神,那是看一个劳改犯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戒备。
可是今天,当他看到那辆黑得发亮的红旗轿车,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秦枫时,他那双早已麻木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丝光。
那光芒极其复杂,里面有深入骨髓的恐惧,有烧心的嫉妒,但更多的,是一种赌徒见到了最后一张牌时的疯狂。
他知道秦枫是谁。在农场的时候,他断断续续地听过一些关于秦枫的传闻。
什么最年轻的科学家,什么国家的大宝贝。他一开始不信,觉得是天方夜谭。
那个被自己随意欺负、差点连工作都抢了过来的穷学生,怎么可能?
可现在,那辆车,那个人,就活生生地站在他眼前。
他知道,这是他这辈子,最后的机会。也是唯一的机会。
他看着秦淮茹上去,失败了。看着易中海上去,也失败了。
他心里,反倒生出了一股病态的兴奋。
你们这些要脸的,不行!这种时候,要什么脸?脸能当饭吃吗?
他许大茂,在农场里,早就把脸皮这种东西,连着尊严,一起被踩进泥里,喂了狗了。
他现在,只想要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就在秦枫他们送走易中海,准备再次上车的时候,许大茂猛地从角落里冲了出来。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秦枫的脚下。
“噗通”一声。
那声音,沉闷得让人心头发紧。他不是跪下,而是整个人五体投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抬起头,用额头,一下一下,用力地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
“咚!”
“咚!”
“咚!”
每一声,都那么响亮,那么实在。不过几下,他的额头上就见了血,混着泥土,糊了一脸,看起来分外狰狞。
“秦哥!秦大爷!我错了!”
许大茂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破锣,他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我不是人!
我许大茂是畜生!是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我当年是鬼迷了心窍!是被猪油蒙了心!
我不该跟您作对,不该跟您抢工作,更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我遭报应了!
您看,我这腿,就是报应啊!
我在里头,天天挨打,天天刷厕所,我过得不是人的日子啊!”
他一边哭喊,一边指着自己那条瘸腿,声泪俱下。
那副丑态,那份彻底的自我作践,让院子里所有人都看呆了。
就算是贾张氏,跟许大茂这比起来,那都算是要脸的了。
秦淮茹看着这一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觉得恶心,可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曾几何时,许大茂也是院里最风光的人之一,如今,却活成了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秦枫的司机,一个二十多岁,精气神十足的警卫员,看到这副场景,眉头皱成了一个疙瘩。
在他看来,这种人冲撞首长,简直是找死。
他抬腿就要上前,把这个疯子一脚踢开。
然而,秦枫却抬了抬手,制止了他。
他连头都没有低一下,目光始终平视着前方,仿佛脚下那个磕得头破血流的人,根本不存在。
他只是用一种极其平淡的语气,对身边的警卫员说了一句。
“别弄脏了你的鞋。”
这声音很轻。
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过院子上空。
可这句话,却比最恶毒的诅咒,还要伤人。
“别弄脏了你的鞋。”
它甚至不是对许大茂说的。
它是在说,脚下这个东西,是个肮脏的、不值得触碰的物件。碰他一下,都会弄脏了干净的军勾皮鞋。
许大茂磕头的动作,猛地停住了。
他抬起那张血污模糊的脸,呆呆地看着秦枫。
他以为自己会迎来一顿暴怒的拳脚,或者是一句轻蔑的辱骂。
他什么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是无视。
是彻彻底底,把他当成一堆垃圾一样的无视。
秦枫再也没有说一个字。他拉开车门,和苏婉清一起,上了车。
那动作,从容不迫,没有一丝一毫因为脚下的闹剧而受到影响。
警卫员关上车门,坐回驾驶位。
红旗轿车发出一声低沉的引擎轰鸣,缓缓启动。
车轮,小心翼翼地,绕开了还跪在地上的许大茂,就像是司机在小心地避开路上一滩令人作呕的秽物。
车子,没有一丝停留,平稳地,驶出了大院。
许大茂还保持着那个跪着的姿势,他抬着头,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车尾,闻着空气中残留的,淡淡的汽油味。
他脸上的表情,从疯狂,到错愕,再到茫然,最后,只剩下了一片死灰。
他终于明白了。
在秦枫的世界里,他许大茂,甚至连一个值得被踩上一脚的对手都算不上了。
他不是敌人,不是仇人,他什么都不是。
他只是一粒碍事的尘埃,一口令人厌烦的空气。
这种被彻底无视的屈辱,像一把最钝的刀,在他的心脏里来回地割。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一万倍。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长嚎,从许大茂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猛地趴在地上,双手疯狂地抓挠着地面,像一条被抽了筋、扒了皮的野狗,在做着最后徒劳的挣扎。
院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惨烈的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终于看清了现实的残酷。
在绝对的高度面前,所有的挣扎,所有的表演,都只是一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