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明的办公室里，一堆堆审计科递上来的文件几乎堆成了小山。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
“张厂长，在忙吗？”
一道悦耳的声音传进了张明的耳朵，有些久违但又有些熟悉。
“进来吧。”
张明习惯性地回复着，最近找他汇报工作的人也多了起来，所以也就习以为常了。
张明指尖夹着钢笔，目光紧锁着报表上的数字，眉头微蹙，笔尖在纸页空白处不时划出细碎的批注，连门口传来的轻响都未曾抬眼。
“把报表放这儿就行，”他头也没抬，声音带着几分专注后的低沉，钢笔依旧没停。
话音落了两秒，预想中的脚步声没有响起，空气里反倒飘来一丝极淡的、像是白桃味的护手霜气息。
那是钟惠身上独有的味道，张明握笔的手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洇出一个小小的墨点，他这才缓缓抬眼，撞进钟惠泛红的耳尖和有些无措的眼神里。
“你怎么来了？”张明心里一颤，站了起来。
钟惠嘟起嘴巴，表情从欢喜转换到不悦，道：“怎么？不欢迎吗？果然男人当官了就变脸，我爸说得没错。”
张明憨憨地笑道：“哪里的话，只是你突然过来，我都没有时间安排人列队欢迎你，失了礼数。”
“少来，你不赶我走就算不错了。”
张明有些意外，道：“咋回事？今天不是周末，不用上班吗？”
“我请假了，出来县城玩几天，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钟惠小心翼翼地道。
“没，你先去坐一会，我等会带你去看看钱云，然后晚上带你去吃饭，好吗？”张明道。
“好，我听你的。”钟惠垂着眸，指尖轻轻绞着衣角，耳尖悄悄漫上一层薄红。她抬眼飞快瞥了张明一眼，又立刻低下头。
声音里藏不住的雀跃，连脚步都轻快了几分，乖乖往沙发走去。
临近下班的时候，陈宇航在不恰当的时候做了不恰当的事情，来到了张明的办公室：“张厂长，快下班了，要不我们过去看看钱云？”
陈宇航话音刚落，就瞥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钟惠，惊讶道：“小钟，你怎么在这？”
钟惠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学生被老师提问一样惊慌失措，有些结巴地道：“我…”
陈宇航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拍脑袋道：“张厂长我突然忘记了，我儿子今天学校放暑假，我要过去接他回来，我改天再去看钱云。”
陈宇航没等张明说话直接溜了，刚才钟惠的眼神和表情像极了他老婆第一次去他家的模样，作为过来人，也作为一个合格的办公室主任，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
下班后，张明带着钟惠走下楼，开着桑塔纳直奔医院，临近医院，钟惠主动提出在路边水果摊买点水果。
张明看着钟惠倩丽的背影不禁失了神，相比洪月的活泼可爱，钟惠更像小家碧玉一般美丽动人，她总是那么细心，就像一个称职的贤内助帮着自己去做一些他这个男人都没考虑到的事情。
病房里的消毒水味混着压抑，陈海波半弓着背站在病床边，双手攥着皱巴巴的烟盒，指节泛白。
他声音发颤，反复说着“钱云，求你高抬贵手，我就这一个儿子，千错万错都是我说错，都是我没管教好他。”
陈海波的视线黏在钱云身上的纱布上，连带着腰弯得更沉，像是要把半生的体面都折进去，只盼对方松口写份谅解书。
门“吱呀”被推开时，陈海波的话猛地卡在喉咙里。张明拎着果篮的手顿了顿，身后的钟惠下意识收住脚步。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陈海波泛红的眼角和病床上沉默的钱云身上，病房里瞬间静得能听见输液管滴答的声响。
陈海波的脸像被泼了桶热水，从耳根红到脖子根，手指无意识地捏着烟盒边缘，把本就皱的纸捏得更不成形。
他不敢看走进来的的张明和钟惠，慌忙低下头，声音比刚才更急，带着点语无伦次的讨好：“钱云，你放心，医药费、误工费我全出，后续复查、营养费我也包了，你说个数，只要我能办到，绝不还价！”
陈海波往前凑了半步，又怕碰着钱云的伤，硬生生停在原地，双手抬了抬又放下，语气近乎哀求：“我知道小彬混账，可他还年轻，不能毁在这事儿上啊。
你要是能写谅解书，以后你家有任何事，我陈海波随叫随到，就算是给你当牛做马也行！”
张明轻轻叹了口气，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目光掠过陈海波佝偻的背影，语气里带着几分复杂的感慨。
“老陈，你这又是何苦。”他顿了顿，想起往日两人在电线厂里因为意见分歧，也因为立场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
他抬手拍了拍陈海波的肩膀，力道不重，却带着点难得的缓和：“钱云这边，你要怎么劝，你们二人怎么谈我都不干涉，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但是我听到苏队长提过这个案件不简单，可能另有隐情，只可惜目前暂时没有找到证据。”
陈海波突然眼前一亮，抓着张明的手臂道：“张厂长，你说的是真的吗？苏队长真的是这样说的？那我儿子有救了，我儿子不是主谋，这件事是陆东兴指使的！”
张明大吃一惊，苏晓由于遵守纪律原则，并没有透露任何案情，而陈海波这样一说，把张明吓了一跳，他没想到这个陆东兴居然还有这个胆，敢在背后做这样的勾当。
张明问：“海波同志，你有证据吗？”
陈海波的眼神此刻又黯淡了一些，片刻过后突然眼神坚定，道：“张厂长，你能不能帮我组个局？我想请苏队长吃饭。”
张明心里有些为难，虽然他不在公检法这一条线上，但是陈海波是嫌疑人的父亲，苏晓是这个案件的主办人，张明如果组局安排两人见面吃犯，违纪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再看眼前这个放下所有架子、只求儿子能轻判的男人，张明终究还是软了语气，道：“海波同志，你们两现在私下见面吃饭不合规矩，这道理你应该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