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离实验区设立在远离熔炉核心、靠近外围警戒线的一处废弃小型维修间。房间经过严格清理和能量屏蔽处理,墙壁覆盖着老陈临时赶制出的多层能量阻尼材料。房间中央,陆晨被小心安置在一个特制的能量缓冲平台上,平台下方连接着复杂的监控设备和紧急中断系统。
凌、老陈、侯季以及李戍渊全副武装,穿着防护服,透过厚重的观察窗,紧张地注视着里面的情况。陆晨依旧昏迷,左手连接着炉心的能量丝线被暂时加装了可控节流阀,保证基础供应不受影响。他右手皮肤下的裂痕光芒,规律地脉动着,如同沉睡巨兽缓慢的心跳。
“第一阶段,环境模拟。”老陈通过通讯器下令。
一名技术员操作设备,将一小缕经过反复过滤、强度不足原本千分之一的“渗透能量样本”,注入隔离房间的空气循环系统。这种能量被剥离了大部分“深井”的指令特征,只保留了其模仿环境、缓慢侵蚀的核心属性,呈现为一种近乎透明的、带着微不可察幽蓝光晕的薄雾。
薄雾在房间内缓缓扩散。
几乎在薄雾接触到陆晨身体周围三米范围的瞬间,他右手皮肤下的裂痕光芒,脉动节奏骤然加快!原本规律交替的冰蓝与暗红,变得急促而不稳定,光芒亮度也明显增强,仿佛沉睡的猛兽嗅到了陌生的、带有敌意的气息。
“有反应!但还很微弱。”侯季盯着数据屏,“能量波动指数上升百分之五,集中在右臂区域。未检测到主动攻击或排斥行为,更像是……警觉。”
“增加浓度,百分之十。”李戍渊沉声道。
第二缕稍浓的薄雾注入。
这一次,反应更加明显。陆晨的右手手指,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右臂皮肤下的光芒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更强烈的涟漪,冰蓝与暗红不再交替,而是开始混合、冲突,散发出一种令人心悸的不稳定感。房间内的温度开始异常波动,时而冰寒刺骨,时而灼热难耐。
“混沌力量被激活了!但方向不明!”老陈声音急促,“队长身体能量负荷在快速增加!已经超过安全阈值百分之十五!”
“停止注入!准备稳定措施!”李戍渊立刻下令。
然而,就在技术员切断渗透能量注入管道的瞬间,异变陡生!
似乎是因为外来威胁的“消失”,陆晨体内那被激发的混沌力量失去了明确的目标,瞬间变得更加狂暴和混乱!它们不再局限于右臂,而是如同决堤的洪水,猛然向着他身体的左侧、被方舟之力“冰封”的那半边冲去!
轰!
一股无形的、混杂着冰寒与灼热、秩序与混乱的冲击波,以陆晨为中心,猛地爆发开来!隔离房间内的能量阻尼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多处爆出火花!监控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一片血红警报!
陆晨的身体猛地弓起,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如同野兽般的低吼!他左手掌心的黯淡烙印骤然亮起,湛蓝色的星辉试图涌出,压制暴走的混沌,但瞬间就被那狂暴的、混合了冰蓝与暗红的乱流淹没、撕扯!连接炉心的能量丝线剧烈震颤,输送变得极其不稳定!
“不好!平衡被打破了!混沌力量在反噬方舟之力!”老陈失声喊道,“紧急中断!注入高纯度秩序能量稳定剂!快!”
技术员手忙脚乱地启动紧急协议。数道预先准备好的、从熔炉能量中提纯的秩序能量束,射向平台上的陆晨,试图强行稳定他体内暴走的能量。
但效果微乎其微!那混沌乱流仿佛被彻底激怒,变得更加狂野,甚至开始尝试“吞噬”射来的秩序能量,将其转化为自身混乱的一部分!陆晨体表的裂痕迅速蔓延,光芒刺眼,他的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而暴烈的闪电在穿梭!
“队长!”隔离室外,凌看着陆晨痛苦挣扎的模样,心如刀绞,恨不得冲进去。
“不能进去!能量乱流会把你撕碎!”李戍渊死死拉住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实验彻底失败、陆晨即将被自身力量吞噬的危急关头——
陆晨那原本因痛苦而扭曲的脸上,眉头忽然极其艰难地、几不可察地,蹙紧了一瞬!
同时,他右手那些狂暴的、试图吞噬一切的混沌乱流,突然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凝滞”。
不是被压制,而是一种……仿佛源自更高意志的、本能的“约束”或“转向”!
紧接着,那狂暴的乱流不再执着于冲击左半身的方舟之力,而是猛然调转方向,如同找到了真正的泄洪口,狠狠撞向了……隔离房间的墙壁——那面,之前被注入了“渗透能量”薄雾、此刻虽然已经停止注入,但空气中依然残留着些许微弱“深井”能量特征的方向!
嗤——!!!
混沌乱流接触墙壁的瞬间,墙壁上那些能量阻尼材料如同被强酸泼中,迅速消融、碳化!但更惊人的是,空气中残留的那些微弱的、模仿环境的幽蓝能量特征,在与混沌乱流接触的刹那,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被“点燃”、“湮灭”、“同化”成了更加混乱、更加无意义的能量碎屑,随即消散!
混沌乱流在“清除”了那一点残留的“深井”气息后,仿佛失去了最后的动力和兴趣,其狂暴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退下去。光芒迅速黯淡,重新缩回陆晨右半身皮肤下的裂痕之中,只是那些裂痕似乎变得更加深邃,光芒的脉动也变得极其微弱,仿佛刚才的爆发耗尽了力量。
陆晨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平台上,呼吸微弱到了极点,但体内那冰与火的冲突,竟然……暂时平息了?不,更像是两股力量都因为刚才的剧烈冲突和消耗,陷入了更深层次的、精疲力竭的“休眠”。
隔离室内一片狼藉,能量阻尼层损毁严重,但总算没有造成更灾难性的后果。
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好几秒,老陈才颤抖着声音打破沉默:“刚……刚才那是……队长的本能意识?在最后关头,强行约束了混沌力量的暴走,并将其导向了真正的‘威胁’——残留的‘深井’能量?”
“不是约束……更像是‘指引’。”侯季声音沙哑,眼中却闪烁着奇异的光,“混沌力量本身没有明确敌我,只有破坏与吞噬的本能。但队长残留的一丝本能意识,在关键时刻,为这股无方向的破坏力,短暂地‘指定’了一个目标——那些让他(或者说,让他的身体)感到‘不适’和‘威胁’的‘深井’能量。”
“也就是说,队长的潜意识深处,依旧保持着对‘深井’的敌意和对抗意志。”李戍渊缓缓道,看着隔离室内昏迷不醒、却似乎完成了一次奇迹般自我调整的陆晨,“而他的混沌力量,虽然危险,但确实能有效‘清除’这种‘深井’的渗透能量,而且……是以一种近乎‘湮灭’和‘同化’的霸道方式。”
风险极大,过程惊心动魄,但结果……似乎指向了一个可能。
“我们找到方法了。”凌擦去眼角的泪水,声音却带着一种坚定的希望,“虽然不能直接刺激和引导,但我们可以通过制造安全的、可控的‘深井’能量威胁‘假目标’,来‘诱发’队长本能地运用混沌力量进行防御性清除。这样既能对抗外部的渗透,或许……也能在一次次微小的‘本能反应’中,逐渐唤醒队长更深层的意识,帮助他重新掌控自己的力量。”
方法找到了,但前路依旧遍布荆棘。每一次“刺激”,都可能是一次生死考验。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在更深、更远的地脉网络中,那些如同神经网络般蔓延的“深井”渗透能量,似乎也感应到了刚才那短暂却强烈的、源自“星火熔炉”区域的混沌湮灭波动。
渗透的“水流”,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随即,一股更加隐晦、更加复杂的“调整”指令,顺着那无形的网络,悄然下发。
暗处的对手,也“学习”到了新的东西。战争的形态,在无声中,再次升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