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四月初,威海无人海岛月亮岛上,春光浓浓,春意盎然。
黑松挣脱了几个月北国严冬的束缚,绽出嫩绿的小松芽。
小溪边、黑松下、沙滩上,到处开着不知名的粉色黄色的小花。
天空和大海一样碧蓝,水天一色,分不清天际边的天和海,只有中天的团团缕缕白云,悠闲自在地从头上慢慢飘过。
汽艇声从远处向海岛飘来,搅动了无人海岛的宁静。
波浪一波波从小溪口涌了进来,又从小溪的另一出海口流了出去,惊动了溪水里的海鱼,拍碎了小溪的粼粼波光。
伴随着汽艇声,阵阵《如果云知道》的歌声不知从哪放送的,回响在海岛上空。
汽艇靠岸后,从上面跳下一个女人,短发,圆额头,鼻梁小巧,抿着的嘴透着坚毅,但淡蓝色的眼底,却饱含着哀恸和思念。
一年半过去了,柳女还未从生死恋人王国璋跳海的悲催中走出来。
艇上站着的长发女孩把刚才柳女递给她的八个月男孩,弯着腰,轻轻放到站在海水里的柳女手臂上,然后扶着柳女的肩膀,也跳入了水中。
她搀扶着柳女,三人向岛上走来。
“小妈妈,一年半前,您带着汽艇追过来时,爸爸就不在了吗?”
触景生情,王国璋女儿王诗诗眼噙着热泪,不甘心地向柳女问道。
柳女叹了一口气,泪水洒落着,默默地点了点头。
走过白色的沙滩,柳女把小男孩递给了王诗诗,她不由自主地踉跄着扶住了黑松。
她感到了眩晕,心头一阵阵抽紧,眼睛也模糊了,手脚轻微地颤抖着。
“妈……妈,妈……妈……”
小男孩伸着一双胖嘟嘟的小手,上身前倾着,在王诗诗怀里挣扎着,要妈妈抱。
柳女一手扶着黑松,肩膀靠在树上,另一只手摆动着:
“留留,妈妈头晕,叫姐姐抱,乖,听话!”
王诗诗见此情景,刚才噙着的泪水,顿时夺眶而出,她抽泣着对柳女说:
“小妈妈,你和我爸的爱情惊天地,泣鬼神,我很感动,很感激!我也特想念爸爸,特思念爸爸,我对我临终都没见到爸最后一面,经常如万箭穿心!
“但小妈妈,人死不能复生呀!他为了不拖累我们才投身大海的,我们只有好好活着,才不辜负他呀,才对得起他呀!”
柳女点了点头,依旧没说话,她靠着松树,慢慢坐了下来。
她接过王柳留,把他抱坐在腿上。
小男孩往前伸着双手,口中含糊不清地学着王诗诗的话:
“……爸……爸,爸……爸……”
柳女搂紧了王柳留,压抑了半天的悲伤痛苦,在儿子稚气的爸爸叫声里,如滚滚黄河、如滔滔江水,倾泻而出,汹涌而下,她不禁放声嚎哭了起来,口中还不断呼号着:
“大叔,……大……叔……,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呀?你就是永远瘫痪在床上了,但我的男人还在呀……诗诗、留留的爸爸还在呀!你怎么这么狠心……丢下我们就走了呢?”
刚才万里晴空的蓝天,一会儿工夫,堆满了层层叠叠的白云,阳光穿过云幛,将耶稣光洒向了海岛。
柳女抬眼,望了望这难得的天象,心头掠过一阵无以言状的涟漪。
平静了一会,三人向无人海岛的另一端走去,歌声也随着三人的往前走动忧伤唯美的响着。
原来是柳女双肩包里以前王国璋的手机和微型音响发出来的声音,她一直把它当作男人的珍贵遗物,随身带在身边。
走到王国璋跳海的白色沙滩处,他们站住了。
王柳留继续着刚才含糊不清的稚嫩声音:
“爸……爸……?”
妈妈左手抱夹着孩子,右手指着远方的海面:
“留留,爸爸在遥远的海上,我们在这等他,好吗?”
王柳留拍着小手,兴奋地说:“爸……爸!”
王诗诗抑制不住悲痛和思念,哽咽着、抽泣着,对着万顷碧波的大海喊道:
“爸……爸……,快回来……,我和小妈妈小弟弟天天在家等您!”
王柳留左看看妈妈,右望望姐姐,他不懂,他不解,为什么妈妈和姐姐喊的时候,都在哭,都这么难过,就像我饿了、渴了一样,要哭出来。
他仰着脸,嗲嗲地问着柳女:
“妈……妈,姐……姐?”
柳女怜爱地抚摸了一下王柳留的婴儿肥脸:“姐姐在想爸爸,我们都在想爸爸!”
柳女把王柳留递交给了王诗诗,打开背囊,取出王国璋所着的《如果云知道》这本书,把它放在心口上,紧贴了一分钟,对两个孩子说:
“王诗诗、王柳留,我们给爸爸送书去!”说完,她迈过沙滩,向着大海走去。
冰冷的海水漫过了柳女挽着裤脚的小腿,她眼前浮现出了那天黎明前她欲追随王国璋而去的情景,想起了父亲柳宗苑凄清的呼喊:
“柳女,国璋给你留下了王柳留,他冷冻了精子,为了我,为了国璋,为了王柳留,你要顽强地活下去!”
柳女回望了下岸边那棵原先挂着船板遗书的黑松,又慈爱地凝视着王柳留王诗诗,眼泪第三次夺眶而出:
“王国璋啊王国璋,你的老婆在这里,你的儿子女儿在这里,你现在在哪里呀?我想你,我爱你!”
海浪带着泡沫一波一波卷过来,她把《如果云知道》这本书打开,摊开后轻轻地放在海水上。
海水托着书,顺着波浪一起一伏,慢慢向海中飘去。
近处又传来了汽艇声,柳女张望了下,目送着随波逐浪的书,向沙滩倒退着挪去。
倒着退走到了沙滩,柳女放下了裤腿,穿上了鞋子,把王柳留从王诗诗怀中接过来,放到了地下。
柳女用右手托着王柳留的腋下,王诗诗用左手托着王柳留的腋下,小男孩摇摇晃晃地站着。
三个人对着那本渐渐远去的书,行着庄重的注目礼……
蓝色的天幕上,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缝隙,形成了一道道粗壮而又明亮的光束。
那是耶稣光。它如同点燃的火焰,把黑松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让松针上的露珠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
整个世界从沉睡中被唤醒,让人充满希望与活力,但心中却是宁静与平和。
耶稣光的光线越来越密,照向无人海岛,射向海面,洒向了海浪中的书。
浓密的耶稣光把光影披到了他们三人身上,形成了温暖的剪影。
金色的光芒、红色的云霞、蓝色的大海、白色的沙滩、绿色的松树,组合成一幅奇幻美丽温暖的画面。
只听身后“咔嚓”一声,清脆的尼康相机快门声响起,镜头里出现了一幅令人心醉的照片!
无人海岛上哪来的拍摄者呢?
随着快门声的响起,三人不约而同地扭过了头,向身后的岛顶望去……
“大……叔?”“爸……爸?”
柳女和王诗诗几乎是同步地、既像是询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地说道。
她们揉了揉满眶泪水的眼睛,又相互惊愕地对望了一眼,又同时脱口而出:
“大叔!”“爸爸!”
只见坡顶的五十岁男人,眼睛贴在尼康相机的取景器上,连续按着快门。
见三人转头望向了他,他停止了拍摄,友善客气地向两个女人笑了笑,挥了挥手,在柳女双肩包里播放着的《如果云知道》的歌声里,向海岛左侧走去。
不是幻觉!不是梦境!不是灵异!是真的!
“大叔!……”
“爸爸!……”
柳女和王诗诗没再犹豫,柳女一把将王柳留抱起,俩人一边狂呼着一边向那男人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