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一月一日,是传统侗年。
这天,侗族同胞都会身着节日盛装,与宾朋欢聚一堂,通过盛装巡游、打年粑、唱侗戏等民俗活动,欢度侗年,这是个侗族同胞家人团圆、庆贺丰收的节日。
侗年前,小柳女和小军望眼欲穿等回了外公。
那天,寨老高兴地来到了吊脚楼,搂着小柳女,望着小军,眉开眼笑地说:“腊们(孩子们),侗年快到了,猜猜明天谁要回来呀?”
“补(父)……大(外公),”两孩子异口同声兴奋地抢着说。
寨老慈祥地笑着点了点头,小柳女和小军仰头看着寨老的神情,当即高兴地蹦了起来。
他们转着圈蹦啊蹦啊,继而又抱在了一起,眼泪也“扑簌簌”地从两双晶莹清澈的眼睛里,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饱经沧桑、见多识广的寨老,见此情景,心头一热,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寨老走后,两个孩子忙碌了起来:收拾东西,扫地,抹桌子,擦青石板……
夜晚,俩孩子兴奋得睡不着,坐在青石板上,仰看着满天星斗。
小柳女靠在小军肩上:“竹(舅),大(外公)除了给我俩带吃的,会不会给我买花衣裳呀?”
小军眼睛闪了一下,回道:“小柳女长得这么水灵,是咱寨子里最漂亮的女孩,穿什么都好看,不需要穿花衣裳。”
“竹(舅)坏,我喜欢新衣裳,我就要穿花衣裳!就要……就要!”说着说着,小柳女用小拳头捶着小军的头。
小军咧着嘴,笑出了声:“不但补(父)会给你买花衣裳,等竹(舅)长大挣到钱了,竹(舅)也给你买好多好多花衣裳!”
小柳女明白了竹(舅)在逗她,反身抱住了小军的头:“竹(舅舅)坏,小柳女不跟你玩了……”
夜色越来越浓了,山间的雾渐渐散去,天上天蓝云淡,浮云慢慢走开,露出了皎洁的迷人的半个月亮,天幕中闪烁出更多的光点,星星眨着眼睛,也想和小柳女说说话。
“我听大人说,天上一颗星,地下一个人。也不知道,哪两个星星是补(父)和乃(母)?”小柳女看着满天星光,问道。
小军心头“咯噔”一下,他知道,小柳女的妈妈也就是自己的亲姐姐已不在人世了,小柳女的爸爸杳无音信。
他不能告诉她真相,他指着北斗星,安慰着说:“那肯定是最亮的那两颗,他们在北京,等你长大了,山歌唱出名了,他们就会来接你!”
“竹(舅),我好想唱山歌,我好想上学!”
第二天,太阳只露出半个脸,就笑红了漫天彩霞。小柳女爬起床,就往二楼栏杆那跑,张望着远方的山路。
继外婆难得起了个大早,对小柳女献着殷勤,用平常从没用过的语调和侗语说:“我的蜡(孩子),你大(外公)天快黑才能到家呢,别等了,再去睡一会儿,我去寨子里割点肉。”
望着老妇人远去的背影,小军鼻子里哼了一声,继续劈着柴。小柳女也自打继外婆进吊脚楼以来,第一次睡个回笼觉。
中午,继外婆难得地为两个孩子烧了顿饭,还从割的肉里面切下一小块,炒了个肉丝炒酸菜。
孩子们近一年未闻肉味,那吃得叫个香哟,简直是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米饭光光,肉丝酸菜见底。
小柳女在碗底藏了两块大一点的肉,饭快吃完时,一块夹着送到了小军嘴里,一块舍不得地放进了自己嘴巴里,慢慢嚼着,慢慢品着,不舍咽下。
傍晚,继外婆在家烧着饭,小柳女和小军手拉手,来到门前的三岔路口,等候着打工返侗寨的外公。
远远地看过去,远方的山路上晃动着一个人影,远远地朝这边急匆匆走来。
“像是补(父),我们往前迎!”不由分说,小军手拉着小柳女快步向前奔去。
近了……近了……更近了……是补(父)!
“补……补……”“大……大……”两声深情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回荡在山林中。
张父停下了脚步,望着两个飞跑而来的孩子,眼泪从这个不轻易掉泪的山里汉子眼眶中流出。
他放下行李,蹲在地上,张开双臂,等候迎接着他最亲的两个亲人!
“我的蜡(孩子),你们怎么跑这么远来接我?让你们吃苦受罪了,大(外公)和补(父)对不起你们!对不起你们的乃(母)呀!呜呜呜……呜呜呜……我的蜡(孩子)呀……呜呜呜……呜呜呜……”
三位世界上最亲的亲人紧紧抱在一起,祖孙三代哭喊着,紧拥着,倾诉着,热泪像关不住的闸门,情感像喷薄的火山岩浆,一双大手两双小手环扣成锁,好似什么力量都无法把他们分开!
身后那棵百年的红豆杉粗壮挺拔,一条条红色的心愿彩带在晚风中轻轻飘荡着,像是祝福着他们在侗年前的团圆。
张父从塑料蛇皮袋里拿出一件白羽绒服,摸着外孙女的头:
“我家小柳女在全寨子最水灵最好看,快,换上白羽绒服,给全寨人看看,咱穿着新衣裳进家门!”
小柳女美梦成真,乐得合不拢嘴,她像只喜鹊,蹦跳着,雀跃着,叽喳着,快速地套上新羽绒服,小军细心地把她蓬乱的头发用指头理了理。
“穿戴梳选”完毕,小柳女高兴地在原地转着圈,衣摆舒展飘舞着,笑脸绽放着,双手摇摆着,腰肢舞动着,活脱脱一个白荷花仙童。
一旁的外公惊呆了,我家外孙女竟如此清丽、如此美丽?
小军高兴得不停拍着手,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小柳女,快,唱山歌!”
【年形籁系较爱党
国富民安
我们感谢党
党向我们多问党
党像天上太阳光芒万丈
宣哩得们鸥都亮
照亮每个地方
筛较宋宋都兴旺
……】
随着小柳女《唱支侗族山歌给党听》稚嫩但高亢的山歌响起,小柳女居中,外公在左,小军在右,一家三代人手拉手进了寨子。
乡亲们纷纷走出吊脚楼,驻足看着他们,有的跺脚,有的鼓掌,有的喝彩,有几个婆婆哭着说:腊们(孩子们)受苦了,老张啊,你终于回来了!
小柳女的山歌继续唱着,三代人齐步往家中走去。
渐渐地,更多的乡亲随着小柳女的山歌,吟唱齐唱了起来,最后汇合成了全寨子的大合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