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峰的肺部像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灼痛,青蒿被他死死攥在怀里,叶片上的汁液混着汗水浸透了衣襟。身后的雄狮咆哮声如同惊雷,震得耳膜嗡嗡作响,粗壮的树干都在微微颤抖。他不敢回头,只凭着眼角的余光感知着追兵的距离,脚下的落叶被踩得“沙沙”作响,每一步都拼尽了全身力气。雨林的林间狭窄得如同天然的迷宫,高大的树木密集地交错着,粗壮的藤蔓像毒蛇般缠绕在树干上,雄狮庞大的身躯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施展开,每一次扑击都被树干阻挡,厚重的爪子拍在树干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震得碎屑四溅。
陈峰知道自己不能直线奔跑,一旦被雄狮预判到路线,等待他的只会是致命的扑击。他猛地一个侧滑,身体贴着一棵粗壮的榕树树干绕了半圈,脚下的碎石子让他踉跄了一下,膝盖重重磕在树根上,钻心的疼痛顺着腿骨蔓延开来。他顾不上揉一揉,借着反弹的力道再次发力,朝着另一片更密集的灌木丛冲去。雄狮果然扑空了,巨大的身躯撞在榕树上,树干摇晃着落下几片枯叶,它愤怒地嘶吼着,转身再次锁定目标,琥珀色的眼睛在林间投下凶狠的光。
就在陈峰穿越一片低矮灌木丛时,一根斜伸出来的树枝如同潜伏的利刃,他只顾着躲避身后的雄狮,没能及时察觉,“嘶啦”一声,后背的衣服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尖锐的枝桠瞬间在他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两寸长的伤口,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手臂流到手腕,滴落在落叶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剧痛让陈峰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他只是咬着牙闷哼了一声,连低头看一眼的时间都没有。他知道,只要稍微放慢速度,身后的雄狮就会立刻扑上来,锋利的獠牙会瞬间咬断他的脖颈。青蒿的清香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在空气中弥漫,他能想象到雄狮正循着气味紧追不舍,那双充满野性的眼睛里,只有猎物的身影。
他开始有意识地朝着山谷入口的方向迂回,那里有他们搭建的庇护所,有他为林晚设置的陷阱,更重要的是,林晚还在等着他带着青蒿回去。这个念头像一团火,在他疲惫的身体里点燃了新的力量。他巧妙地利用着地形,一会儿钻进两棵树之间的狭窄缝隙,一会儿借着藤蔓的牵引跳过倒地的树干,雄狮的咆哮声时而远时而近,每一次逼近都让他的心脏紧缩成一团。有好几次,他都能感觉到雄狮的呼吸喷在后背,灼热而腥臊,厚重的爪子几乎要拍到他的肩膀,他只能凭着本能猛地加速,堪堪避开致命的攻击。
时间在疯狂的奔逃中变得模糊,陈峰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肺部的灼痛越来越剧烈,眼前开始出现轻微的发黑。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血已经顺着手指滴落在地面上,形成一条断断续续的痕迹。他咬着牙,把青蒿往怀里又紧了紧,叶片的边缘硌得胸口生疼,却让他保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前方突然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熟悉的气味顺着风飘了过来,是篝火燃烧的烟火气,还有林晚之前晾晒草药的清香。
陈峰的心脏猛地一跳,他知道,山谷入口到了!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开最后一片挡路的芭蕉叶,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松了一口气。山谷入口的陷阱完好无损,那些他精心布置的藤蔓套索和石堆都安然无恙,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不远处的庇护所里,火把还在燃烧着,跳动的火焰像一颗温暖的星辰,在昏暗的雨林边缘格外醒目,那是林晚在等他的证明。
他几乎是踉跄着冲过去的,脚步虚浮得如同踩在棉花上,手臂上的伤口因为剧烈运动,流血更多了,血腥味越来越浓。庇护所的门帘是用棕榈叶编织的,他一把掀开,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林晚正挣扎着从铺着干草的石床上坐起来,脸色苍白得像纸,嘴唇干裂起皮,原本就虚弱的身体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听到动静,她猛地抬起头,原本涣散的眼神在看到陈峰的瞬间骤然聚焦,随即涌上浓浓的惊喜和担忧。
“你回来了!有没有受伤?”林晚不顾身体的虚弱,挣扎着就要下床,动作急切得差点摔倒。陈峰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她,滚烫的体温透过衣衫传过来,让他心里一紧。他咧嘴笑了笑,尽管脸色苍白,嘴唇干裂,但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青蒿,叶片虽然有些破损,但依旧翠绿,散发着淡淡的药香:“找到了,快,我给你熬药。”
林晚的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手臂上,瞳孔猛地收缩,心疼地伸手想去触碰,又怕弄疼他,手指在半空中停顿了一下:“先处理你的伤口,我没事。”她的声音带着高烧未退的沙哑,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陈峰摇了摇头,扶着她重新坐下,语气坚定:“先熬药,你的病不能拖。”他不容林晚反驳,转身就去找放在角落的陶罐。
陶罐是之前从游轮残骸里找到的,还算完好,他快步走到营地外的小溪边,装满清澈的淡水,又返回庇护所,将青蒿放在一块干净的石板上,用石刃小心翼翼地洗净、切碎。青蒿的汁液沾在石板上,散发出浓郁的药香,林晚坐在一旁,想帮忙递东西,却被陈峰按回石床上:“你好好休息,等药熬好就喝。”他的动作麻利而专注,每一个步骤都透着谨慎,仿佛手里的不是草药,而是能拯救生命的珍宝。
篝火还在燃烧着,火焰跳跃着,将庇护所里映照得暖意融融。陈峰将切碎的青蒿放进陶罐,架在篝火上,火苗舔舐着罐底,发出“噼啪”的声响。他守在一旁,时不时用树枝拨动一下柴火,让火焰保持稳定。手臂上的伤口还在缓慢流血,他撕下一块干净的衣襟,简单地缠在伤口上,鲜血很快就渗透了布料,但他毫不在意,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陶罐上。
林晚靠在石床上,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渐渐湿润了。这个总是沉默寡言的男人,在最危险的时刻,为了她,独自闯入雄狮的领地,此刻明明自己受了伤,却把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她能看到他后背被树枝划破的衣服,能看到他手臂上渗出的鲜血,能感受到他每一个动作里的疲惫,却也能看到那份不容动摇的坚定。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之前因为高烧带来的昏沉和恐惧,在这一刻烟消云散,只剩下满满的安心。
陶罐里的水渐渐升温,青蒿的药香越来越浓郁,弥漫在整个庇护所里。陈峰时不时掀开陶罐的盖子,用树枝搅动一下,确保草药的有效成分能充分释放出来。他的额头还在冒着汗,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担忧却渐渐消散了一些。他知道,只要林晚喝下这碗药,高烧就能退下去,只要她能好起来,这点伤根本不算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后,药汁熬成了深绿色,浓郁的药香让人闻着都觉得神清气爽。陈峰小心翼翼地将陶罐从篝火上拿下来,放在一块冰凉的石板上降温。他走到林晚身边,轻声说:“药熬好了,稍微凉一点就喝。”林晚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手臂上渗血的布条上,轻声说:“等我喝完药,就帮你处理伤口。”陈峰笑了笑,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身边,守护着这碗来之不易的药汁,也守护着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山谷入口的风轻轻吹进来,带着草木的清香,远处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鸟类的鸣叫,打破了林间的寂静。陈峰知道,雄狮虽然暂时被甩开了,但未必会就此放弃,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但他看着身边的林晚,看着陶罐里冒着热气的药汁,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只要能让林晚痊愈,只要能和她一起活下去,无论未来还有多少危险,他都愿意去面对。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剩下的青蒿,又看了看林晚苍白却带着希冀的脸庞,嘴角露出了一抹安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