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巧的话语让李承乾眼底浮起些许笑意，他勒住马缰转向许巧，嘴角噙笑，“白虎，就是种浑身雪白、性子烈的虎，等将来有机会带你西出阳关，到那时便知孔大不大，模样多俏。”
王承恩在旁听到这话眼皮直跳，忙干咳两声岔开话：“主子，前面就是蓟县，这会儿辰光正好，不如进去寻家客栈歇脚，用膳的同时让三王妃缓缓……”
李承乾颔首，“那就去瞧瞧。”
三人放缓马速往县城去，刚过城门洞，便闻街角传来孩童嬉闹声，混着粗哑道谢声，前方围住一群看热闹的百姓，
李承乾驱马靠近，拨开人群时，目光骤然定在那抹月白身影上，她怎么会在这里？
前方，柳明月正蹲在青石板路，裙摆沾了尘土却不显狼狈。
此刻，其捧着油纸包，将温热馒头一个个分给乞丐，递食的同时还会轻轻拍掉对方手上灰。
温声细语：“慢些吃，别噎着，这还有呢，人人都有份。”
而在她面前一个瘦得只剩骨架的小男孩攥着馒头，怯生生抬头，“神仙姐姐，你明天还来吗？”
说到这里，小男孩儿眼角还挂着泪珠，“我弟弟还在破庙里等我带吃的回去，姐姐还来的话，我明天带着弟弟来……”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可能小男孩也有点不好意思。
而柳明月闻言，从袖中摸出颗糖递过去，指尖揉了揉男孩枯黄头发，“来，姐姐明天多带两笼包子，给你和弟弟留两个肉的，好不好？”
柳明月说话时，夕阳落在眼睫上，眼里是藏不开的温柔，“这糖你拿着，回去分给弟弟！”
而在柳明月不远处，瘸腿老乞丐手里捧着馒头，激动得直抖，“姑娘真是活菩萨啊，如今天已经寒冷，若不是你，俺们这些老骨头早冻饿没了！”
闻言，柳明月转头望着老乞丐，微笑着上前又递过去个小布包：“这里面有几块粗粮饼，您揣着慢慢吃，晚上冷，找个避风处歇着。”
柳明月待每个乞丐都温和耐心，在李承乾的注视下，就连蜷缩在角落的哑女，都被她轻轻扶起，喂了口热粥。
李承乾牵着马绳，在人群后静静看了许久，而王承恩与许巧则是默默的站在身后。
三人就这般静静的矗立，直到柳明月将最后一个馒头递给老乞丐，李承乾踩着石板路缓步过去，靴底踏过落叶的轻响惊动柳明月，
柳明月回头时先是一愣，随即起身屈膝行礼，“民女，参见殿下，就是不知殿下，您怎么会在此处？”
柳明月说完，其身后乞丐见李承乾衣着华贵，还跟着佩刀随从，纷纷往后缩，唯有那小男孩攥着馒头，睁圆眼好奇打量。
由于这群乞丐都是近来逃到幽州的流民，所以对李承乾很是敬畏，
李承乾温和的笑道，“本王出来巡访封地民情，倒没想到会在此处遇着你。”
李承乾目光扫过墙角乞丐身边的小男孩，又落回柳明月身上，指了指不远的面馆，“看你忙了许久，想来也累了，不如一起吃碗汤面？也算本王谢你替幽州百姓多分了份暖意。”
柳明月倒也没有推辞，吩咐侍女将剩余碎银分给乞丐，又特意叮嘱老乞丐：“天冷了，用这钱买床薄被，别冻着身子。”
待侍女应下，才跟着李承乾往客栈走，二楼包间里，许巧识趣的去隔壁桌，只留两人相对坐。
对于许巧的动作，李承乾也很多次劝过，可许巧的回答无一不是只要能陪着自己就行，绝对不会打扰自己。
李承乾出神之际，店小二端上两碗热气腾腾的清汤面，
李承乾看着柳明月小口吹面条，忽然开口：“你为何要这般做，这些乞丐与你非亲非故，每日救济耗费银钱精力不少。”
李承乾直视着柳明月的双眼，“你……图什么？”
柳明月握筷的手顿了顿，抬眸时眼底带几分轻浅怅然，“民女给殿下讲一个故事，可能殿下有所不知，我小时候也是街头流浪的乞儿。”
柳明月握着的筷子的手紧了紧，声音也放柔，“民女还记得，那年冬天特别冷，破庙外下着鹅毛大雪，我缩在佛像小快，随时会被冻死！”
柳明月眼神涣散，“就在我以为撑不住的时候，是个捡破烂的老婆婆给了我半个热窝头，还把唯一薄被盖在我身上。”
柳明月嘴角含笑，只是这笑很苦涩，“可就在那日的清晨老婆婆染风寒走了，她把唯一的东西都给了我，当时我就想着，若再遇到像我当年走投无路的人，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柳明月冲李承乾一笑，“如今我有家业，多买些馒头包子不过举手之劳，却能让他们少挨顿饿，少受晚冻。”
柳明月舀起勺热汤喝了小口，眼底泛些许光亮，“或许哪天就算我不在这人世，说不定也有人记得，曾经有个姑娘，给过他们一口热食、一句暖话。”
柳明月的笑很是真诚，“就像当年那个破庙里，永远有一个姑娘，记得一个老婆婆……”
李承乾看着她清澈眼眸，忽然想起前世史书里汲汲营营的女子，再看眼前柳明月，只觉心口某处被轻撞，说不出的震撼。
李承乾端起茶杯推过去，“你这份心，比黄金还珍贵，往后若银钱粮草不够，可直接派人去幽州刺史府找萧何，就说是本王准的，让他给你批拨……”
柳明月接过茶杯，触到温热杯壁似乎暖到了心，她轻声道谢，“多谢殿下好意，只是这不比劳烦殿下，我自家的绸缎庄、粮铺、明月楼、还能支撑，怎好再动用封地公粮。”
柳明月莞尔一笑，“再说民女，这只是做了能所力及之事，而殿下不应该为此事忧愁，等待殿下的是天下百姓！”
柳明月眼里泛起了回忆，“我爹从小就说能力越大，责任就越大，所以此些琐碎之事，怎能劳烦殿下！”
说到这里，柳明月神情有些许痛苦，“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