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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无尽雨幕和绝望哀嚎编织的灰色世界里,一道微弱却稳定的摩斯电码信号,如同穿越迷雾的萤火,固执地闪烁,叩响了一座孤傲堡垒的大门。
暴雨纪元第十二天。
洪水依旧顽固地维持着它的统治权。旧小区四楼平台上的“临时集市”在经历了几次为争夺一瓶水、半块饼干的流血冲突后,陷入了一种疲惫而绝望的死寂。人们像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各自的角落,用麻木和警惕武装自己。
陈默的生活极有规律。训练、进食、维护设备、观察监控、记录日志。他像一个精密钟表里的齿轮,冷静而准确地运行着。复仇的火焰在他心底盘旋,但他比任何人都更有耐心。他知道,等待本身,就是最残忍的刑罚之一。
下午,他例行扫描无线电频段。大部分信号依旧是绝望的求救、无意义的杂音或是某些小团体间破碎而警惕的交流。
突然,一个极其微弱、但异常稳定且有规律的信号,引起了他的注意。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
不是语音,是摩斯电码。
陈默瞬间坐直了身体,瞳孔微缩。在这个时代,会用这种古老通讯方式的人,本身就极不寻常。他迅速调整接收频率,将音频信号过滤放大,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跟着敲击,翻译着那段不断重复的简短信息。
“- …. .. … \/ .. … \/ -.. . .- -.. .-.. — -.-. -.-” (thIS IS dEAdLocK)
“死锁?”
陈默眉头微蹙。这是一个代号,还是一个状态描述?
他没有回应,只是沉默地监听。信号源似乎就在附近,强度不高但很稳定,发射者显然拥有不错的设备和一定的技术知识,并且极其谨慎,选择了最不容易引起注意也最难破译的通讯方式。
信号每隔一小时,就会重复一次,每次持续三分钟,仿佛在执着地呼唤着什么,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测试。
这种规律性和专业性,与外界普遍的混乱绝望形成了鲜明对比,勾起了陈默一丝极少出现的兴趣。
他记下了这个频率和呼号,但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在末世,任何未经确认的接触都可能带来致命的危险。他继续他的日常,但每隔一小时,都会分出一丝注意力,去确认那个叫做“死锁”的信号是否还在。
它一直在。一天,两天,风雨无阻。
直到第三天,在一次信号重复的间隙,陈默做了一次极其短暂的回应。他只用发射器敲出了一个最短的问句:
“你是谁?位置?”
信号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陈默几乎以为对方已经消失。
就在他准备关闭设备时,回应来了,依旧是平稳而清晰的电码。
“林风。原华润万家仓储部,网络与安防技术员。现被困原员工宿舍b栋307。无恶意,仅寻求…信息交换。”
陈默的目光瞬间锐利如刀。
华润万家!仓储部!网络与安防技术员!
这几个关键词,像子弹一样击中了他。
世界上竟有如此巧合?他搬空了整个仓库,而唯一一个可能从技术层面窥探到一丝蛛丝马迹的人,竟然就被困在离他旧小区不远处的员工宿舍里?而且,听这意思,他似乎还活着,并且拥有一定的设备和技术能力。
巨大的风险与巨大的诱惑同时摆在面前。
这个人,可能是巨大的威胁。他是否察觉到了什么?他是否在仓库里留下了什么自己没发现的后门或日志?
但同时,这个人,也可能是天赐的礼物。一个深入了解仓库后续反应、甚至可能远程利用仓库残留资源的钥匙。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技术足够好,或许能成为自己在旧小区那双更清晰、更聪明的“眼睛”。
陈默的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风险收益比。
他再次敲击电键,信息简短而冰冷:
“证明你的价值。你需要什么?”
这一次,对方的回复快了许多,似乎早已准备好答案:
“食物、药品(抗生素)、电池。我可提供:周边监控漏洞分析、特定目标行为预测、无线电信号拦截与破译(部分)、区域网络残存节点访问权限(如果存在)。”
报价清晰,直指核心,像一个冷静的商人,而非绝望的乞讨者。
陈默沉吟了片刻。要接触,但不能暴露自己。要利用,但必须绝对控制。
他想到了一个计划。
他没有直接回复,而是起身走到物资储备区,拿出一个真空包装的压缩干粮、几板抗生素和一组高性能锂电池,放入一个完全防水、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小包里。
然后,他启动了那架经过改装、具有静音功能和一定负重能力的无人机。
夜幕降临,雨势稍减。无人机如同暗夜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出安全屋的专用气密通道,按照陈默根据对方提供的位置信息和自身地图数据规划的路线,向着员工宿舍b栋飞去。
穿过茫茫水域,绕过漂浮的障碍物,无人机精准地找到了307房间的窗户。窗户关着,但里面似乎有微弱的烛光闪烁。
陈默控制无人机悬停,用激光笔在玻璃上打出一个短暂的光点。
几秒钟后,窗户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一条缝,一只瘦削但稳健的手伸了出来,迅速而准确地接住了无人机抛下的黑色小包,随即窗户立刻关闭。
整个过程安静、迅速,没有多余的光线,也没有任何交流。
无人机完成任务,悄然返航。
一小时后,那个稳定的摩斯电码信号再次响起。这一次,内容有所不同:
“包裹收到。价值确认。作为首付款:你旧小区3号楼道东侧第二个摄像头已被张建国小组发现,线路可能被破坏。建议重点关注西侧楼梯口动态。另,王曼健康状况持续恶化,已成为群体内最低价值目标,被驱逐风险极高。”
信息精准、客观,充满了专业性的价值。
陈默看着屏幕上传回的确切无误的监控画面信息(西侧楼梯口正好有两人在秘密交谈),以及关于王曼命运的冷静判断。
他知道,自己可能真的捡到了一把……钥匙。
一把既能打开信息宝库,也可能打开潘多拉魔盒的钥匙。
他沉默了很久,终于在发射键上敲下两个字:
“收到。”
一场极度危险、彼此试探、却又可能改变彼此命运的合作,在这片末日废土之上,以最冰冷、最理性的方式,悄然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