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深渊之镜底部浮现的猩红光芒,并非简单的视觉现象。它如同有生命的视线,带着沉甸甸的、混合了万古积怨与冰冷审视的意志,穿透了扭曲的镜面,直接压在艾米五人的灵魂之上。空气仿佛凝固,连周围空间的扭曲波动都在这一刻静止,只剩下那无声的“注视”。
艾米感到自己的思维仿佛暴露在冰原之上,每一个念头,每一丝情绪,都在那猩红目光下无所遁形。她紧紧握着“星火余烬”外壳,努力维持着意识的清明,将自己所知的“真实”与所付出的“代价”坚定不移地呈现出去。
扳手站在她侧前方,合金拐杖深深插入地面,独眼毫不退缩地迎向那猩红的目光。但他的身体却微不可察地颤抖着,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那条伤腿更是传来一阵阵钻心的、仿佛有无数细针在骨髓中搅动的剧痛。他咬紧牙关,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闷哼死死压住。
石岩和另外两名猎人则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仿佛被捕食者盯上,四肢冰冷僵硬,只能凭借顽强的意志力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后退半步。
时间在僵持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猩红的目光微微波动了一下。一股更加清晰、却也更加混乱和痛苦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了五人的意识!
不再是简单的词语或影像,而是体验!
他们“看”到了——
无尽的黑暗地底,一团庞大、温暖、散发着创造光辉的初火本源,如何被冰冷的、来自天外的几何体用黑紫色的晶体锁链强行贯穿、撕裂!一部分本源被抽走,用于驱动那可憎的循环,另一部分则被污染、扭曲,与这星球的痛苦记忆、无数亡魂的怨恨强行糅合,化作了如今这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恐怖存在!
他们“感受”到了——
被背叛的愤怒!被囚禁的绝望!血肉被强行改造、意志被无情扭曲的极致痛苦!以及,在无尽黑暗中,聆听到阿霞那纯净歌声时,所产生的那一丝微弱却真实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悸动!
这体验是如此真实,如此强烈,几乎要将他们的自我意识冲垮、同化!石岩和一名猎人率先支撑不住,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抱着头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痉挛。另一名猎人也摇摇欲坠,只有扳手和艾米还在死死支撑。
艾米感觉自己仿佛也化为了那地底意识的一部分,承受着那万古的酷刑,无尽的怨恨如同毒火般灼烧着她的灵魂。但她始终没有松开手中的“星火余烬”,李子豪那抗争的意志碎片如同锚点,让她在痛苦的洪流中保留着一丝自我。
而扳手的情况则更加诡异。那地底意识传递来的、关于被污染和扭曲的痛苦,似乎与他体内残留的、来自黑紫色晶体的侵蚀能量产生了某种共鸣!他感到自己肩头那早已愈合的伤疤之下,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正在贪婪地吸收着这股同源的痛苦与恶意!他的独眼之中,那抹转瞬即逝的漆黑再次浮现,并且持续的时间更长了一些,瞳孔边缘甚至开始蔓延出细微的、如同裂纹般的血丝!
“扳手!”艾米察觉到他的异常,惊骇地喊道。
扳手猛地一咬舌尖,剧痛让他瞬间清醒,强行将那蠢蠢欲动的黑暗压了下去,独眼恢复清明,但脸色却苍白得吓人。“我……没事!”他嘶哑地低吼。
似乎是感受到了扳手体内那丝同源的气息,又或者是认可了艾米所展现的“真实”与“代价”,那猩红的注视中,审视的意味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难明的决断。
汹涌的意念洪流开始退潮。
最终,所有的痛苦与怨恨的体验如同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一段冰冷而清晰的讯息,烙印在艾米和扳手的意识深处:
【‘钥匙’之另一半,乃吾被囚之‘心核’,亦为‘痛苦之源’。】
【欲取之,需承其重,纳其怨,引其力……直至‘镜渊’尽头,方见‘锁孔’。】
【‘歌者’……乃平衡之契……寻回她……否则……万物……皆堕……】
讯息到此断绝。
深渊之镜那漆黑的“水面”再次开始流淌,其中的猩红光芒缓缓沉没、消失。空间的扭曲感恢复,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审视从未发生。
艾米和扳手踉跄着后退几步,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被冷汗浸透。石岩和两名猎人则瘫软在地,短时间内恐怕无法恢复行动能力。
“它……它把它的‘心核’……也就是另一半钥匙……和我们……‘绑定’了?”艾米消化着那最后的讯息,感到一阵寒意。承其重,纳其怨,引其力……这听起来,像是要将地底意识那无尽的痛苦和怨恨之力,引导到他们身上?直到抵达镜渊尽头?
这根本不是交易,这是一场豪赌!赌他们能在被那庞大的负面力量吞噬之前,找到所谓的“锁孔”!
扳手沉默地感受着体内那丝与地底意识产生共鸣后、似乎变得更加活跃的黑暗能量,独眼中闪过一丝晦暗。他抬起头,看向那恢复流淌的深渊之镜,声音沙哑:
“它把路指给我们了,也把‘炸药包’塞我们手里了。现在,就看我们能不能在炸死自己之前,跑到终点,把包扔进该扔的地方。”
他顿了顿,看向艾米,语气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
“而且,它明确说了,需要阿霞。没有她,就算我们拿到了钥匙,到了核心,可能也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救阿霞,不再是可选项,而是必要条件。
艾米重重地点了点头,将虚脱的石岩等人搀扶起来。她看向那光怪陆离的深渊之镜,目光坚定。
“那就……进去吧。”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休整后踏入这未知的“镜像之渊”时,扳手突然闷哼一声,猛地单膝跪地!他捂住肩膀旧伤的位置,那里,原本早已愈合的皮肤之下,竟然隐隐透出了一丝黑紫色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
他体内的“污染”,在地底意识的共鸣刺激下,开始真正显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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