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力的海洋已然干涸。
林风感觉自己像是一台被强制关机后，又被拔掉了电源的超级计算机，每一个念头都带着迟滞的电火花。
他醒了。
慕容雪那张布满血丝的脸庞，是他重回现实的第一个坐标。
“普罗米修斯。”
林风在脑中呼唤，声音在意识层面都显得沙哑。
【在。】
AI的回应，第一次失去了那种绝对的流畅感，带着一丝数据传输不畅的卡顿。
【报告：因宏观宇宙参照系被概念性删除，本服务器失去顶级定位锚点，综合算力已永久性下降3.14%。】
林风的心，沉了一下。
这还只是开始。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慕容雪的搀扶，直接拨通了高建军的加密通讯。
“高局，听着。”
“整个宇宙，正在被删除。”
通讯那头，高建军沉默了足足五秒。
这位铁血局长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的困惑与疲惫。
“林风，我们知道你消耗很大，精神可能……”
“我没有产生幻觉。”林风打断了他，“这不是物理现象，是概念攻击。一种我们无法理解的力量，正在像删除电脑文件一样，删除我们世界的基础设定。”
高建军那边传来一阵嘈杂的争论声，似乎他正开着免提。
一个苍老而权威的声音响起，是第九局的首席物理学家，王院士。
“沙盘同志，根据我们最新的观测，宇宙背景辐射并未消失，只是被一种未知的、具备100%屏蔽特性的‘白色帷幕’所遮挡。”
“我们推测，这可能是某种高维能量场的展开形态，并非您所说的‘删除’。”
林风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自己无法解释。
对一群毕生信奉唯物主义的科学家，解释“概念”本身被抹除，就像对一个二维生物，解释“高度”的存在。
鸡同鸭讲。
不，是三维对二维的无能狂怒。
他挂断通讯，看向旁边一脸担忧的慕容雪。
“雪，去厨房，给我拿一把勺子。”
“勺子？”慕容雪愣了一下，满脸困惑，“你要勺子干什么？喝水吗？”
“不，喝汤。”
林风的声音很平静。
慕容雪脸上的困惑更深了，但还是转身走向厨房。
片刻之后，她回来了。
她的手上，拿着一把银色的西餐叉。
她将叉子递给林风，用一种看病人的眼神看着他，小心翼翼地问：
“林风，你是不是太累了？”
“喝汤，为什么不用叉子呢？”
一句话。
让林风全身的血液，瞬间冰冷。
他没有接那把叉子，只是死死地盯着它。
在他的记忆里，在人类文明的认知里，喝汤这种流质，理所应当用一种凹形的、可以盛装液体的工具。
那个工具，叫勺子。
可现在，慕容雪，一个第九局的精英特工，一个逻辑严谨的战士，却在用一种天经地义的、理所当然的语气，问他为什么不用叉子喝汤。
“普罗米修斯！”
林风在心中狂吼。
“扫描全球数据库！关键词：勺子！S-p-o-o-N！”
【指令确认。】
【开始进行全球数据索引……】
【……】
【报告：未在任何已知语言、文化、历史文献、考古发现、设计图纸中，检索到与‘勺子’相关的概念。】
【根据人类文明史数据库修正结果：自旧石器时代起，人类进食流质与半流质食物，均使用‘叉’类工具的齿缝进行过滤性摄入。】
【结论：‘勺子’为无效概念，不存在。】
不存在。
林风呆呆地看着慕容雪，又看了看她手中那把闪着金属光泽的叉子。
他忽然想笑。
全世界，都认为用叉子喝汤是天经地义。
全世界，都认为勺子这种东西从未存在过。
只有他。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这种被整个世界排斥在外的、清醒的疯狂，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灵魂，让他几乎窒-息。
他成了这个自洽世界里，唯一的那个，不和谐的bUG。
“不……”
林风的眼中，第一次燃起了LV9的金色火焰。
他要反抗。
【核心能力：概念编辑，激活！】
他将自己的意志，凝聚成一把无形的手术刀，探向自己的记忆深处。
在那里，他精准地找到了“勺子”这个概念。
它是一个完整的、由“外形”、“材质”、“功能”、“历史”等无数子概念构成的集合体。
林风试图用【概念编辑】的能力，将这个集合体，进行“复制”。
然后，再“粘贴”到现实世界中！
【叮！】
【系统提示：操作失败。】
【失败理由：能力【概念编辑】无法创造‘无’。目标概念‘勺子’在当前世界规则中‘不存在’，因此无法作为编辑模板。】
林-风的心，彻底沉入谷底。
他就像一个顶级的程序员，脑子里有全世界最牛逼的代码，但他面前的这台电脑，连最基础的编译器都没有。
他空有屠龙之技，却连一条蛇都找不到。
冷静。
必须冷静。
林风强迫自己压下那股足以吞噬理智的恐慌。
他开始分析。
“清理者”的行为模式，不是狂轰滥炸，而是精准、高效、悄无声息。
它像一个强迫症晚期的图书管理员，正在将书架上所有“放错了位置”的书，一本本地，抽出来，扔进碎纸机。
它从最外围的“宇宙”开始，那是最宏大，也最“无用”的背景板。
然后，是“勺子”。
一个在文明中无足轻重，删掉后可以被“叉子”完美替代，不会引起任何逻辑bUG的“小零件”。
它在清理“系统垃圾”。
从外到内，从不重要到重要，一步步地，向着最核心的那个bUG——自己，逼近。
就在林风的思维，触及到“清理者”的行动逻辑时。
嗡——
他的视网膜上，一个冰冷的、非文本的、纯粹由信息构成的窗口，强制弹出。
那是一个极简的进度条。
进度条的上方，有一行冰冷的标题：
【系统环境净化】
进度条的蓝色，刚刚走过一个微小的刻度。
【1%】
而在进度条的下方，是一个“待清理概念队列”的列表。
像一份死亡名单。
队列的最顶端，是两个已经完成和正在进行的项目。
【已完成：冗余背景（宇宙）】
【已完成：冗余工具（勺子）】
林风的目光，缓缓下移。
落在了队列的第三行。
那一行，正在以一种缓慢但坚定的频率，微微闪烁着。
【处理中：东方幽灵（Eastern Ghost）】
这是什么？
林风的眉头死死皱起。
他从未听过这个代号，他的所有情报库里，都没有这个词条。
也就在他思考的瞬间。
那个代表着【处理中】的进度条，那道象征着“净化”的蓝色光芒，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缓慢地，向右，移动了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