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老机床厂的轮廓在灰蒙蒙的天色里像一头蛰伏的巨兽。讨伐队的脚步声踩在厂区外的碎石路上，发出“咔嚓咔嚓”的轻响，却在寂静的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王强走在最前面，身上那件黑色作战服是他特意从后勤处“抢”来的——肩甲处有一道明显的磨损，却被他用银色的漆笔描了边，刻意营造出“久经沙场”的模样。他左手扛着改装过的霰弹枪，枪管上缠着几圈防滑带，右手时不时摸一下腰间的手枪，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没人知道，他昨晚根本没睡着，满脑子都是斩杀领主后，全据点人崇拜他的场景。
“都给老子打起精神！”王强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扫了一眼队伍，声音刻意压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嚣张，“一会儿进去，谁也不许抢功！领主的脑袋，必须是老子的！”
他身后的四个心腹立刻附和，其中一个叫张疤的壮汉，脸上有一道从眉骨到下颌的刀疤，谄媚地笑道：“强哥放心！有您在，那怪物就是盘中餐！我们帮您打掩护，保证没人敢抢！”
许扬和林夕走在队伍中间，隔着两步的距离，却有着无需言说的默契。许扬的左手握着一块打磨过的抗黑暗矿石碎片，碎片在掌心微微发热，像是在呼应他体内的精神力——这三天，他不仅恢复了精神力，还发现矿石能放大他的感知范围，现在他能清晰地“看到”百米内每一只丧尸的情绪波动。林夕的右臂还缠着薄薄的弹性绷带，是小雅特意找的医疗专用绷带，能固定肩胛骨的同时不影响挥刀。她的长刀斜挎在背后，刀鞘上的血渍已经被擦干净，却留下了几道深浅不一的划痕，那是上次与领主战斗的痕迹。
队伍最后，是陈主任派来的尖刀小队。队长山猫穿着一身迷彩服，裤脚扎进作战靴里，头发短得几乎贴头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眼睛像鹰一样锐利，扫过周围的废墟时，连通风管的缝隙都没放过。他左手戴着一个旧的军用手表，表盘上的指针还在走，据说是他退役时带出来的，唯一的念想。他身边的“石肤”是个身高两米的壮汉，裸露的胳膊上肌肉虬结，皮肤呈古铜色，此刻正活动着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咔”的声响；“音叉”是个瘦高的年轻人，戴着一副破旧的耳机，据说能通过耳机分辨出十米内的动静；“鹰眼”则背着一把长筒狙击枪，枪身缠着伪装布，他走得最慢，却总能提前发现隐藏的丧尸——上次在兴隆街，就是他一枪爆头了藏在二楼窗口的丧尸。
“进入厂区范围，保持三角阵型。”山猫突然开口，声音低沉，“音叉，监听周围动静；石肤，殿后；鹰眼，找制高点。”
几人立刻行动。音叉戴上耳机，手指在耳机线上来回摩挲；石肤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最后，双臂微微张开，像一堵移动的墙；鹰眼则朝着旁边一栋三层厂房跑去，动作轻盈得像猴子，几下就爬上了屋顶，架起狙击枪，镜头对准了厂区大门。
王强虽然不满山猫指挥，但也知道尖刀小队的实力，没敢反驳，只是哼了一声，率先走进厂区大门。
厂区里的景象比众人预想的更诡异。地面上的碎石被扫到了两边，留出一条半米宽的小路，显然是有人刻意清理过。路边的杂草被踩得平平整整，形成一道道整齐的脚印——不是人类的，而是丧尸的，每一步的间距都一样，像是在“列队”。空气中除了熟悉的腐臭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金属味，像是生锈的铁，却又带着一丝甜味，许扬的感知告诉他，这是精神干扰型变异体分泌的物质，能轻微影响人类的判断力。
“不对劲。”许扬低声对林夕说，“丧尸的情绪波动很稳定，不是混乱的，像是在执行命令。”他的感知扩散开来，能“看到”十几只丧尸分布在厂区的各个角落，有的守在厂房门口，有的蹲在集装箱上，还有的在巡逻，路线精准得像设定好的程序。更让他心惊的是，他能感受到三个更强的波动——舔食者在办公楼的通风管里，身体蜷缩着，呼吸微弱却很均匀；粉碎者在办公楼的楼梯间，爪子在地面上轻轻抓挠，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声音；精神干扰型变异体则在办公楼的天花板上，身体贴在水泥板上，像是融入了黑暗。
“它们在等我们进去。”林夕的声音也压低了，右手悄悄握住了刀柄，“领主在指挥它们埋伏。”
王强也察觉到了异常，脚步慢了下来，脸上的嚣张淡了几分，多了一丝警惕。他回头看了一眼许扬，语气带着一丝质问：“你不是说领主重伤了吗？怎么还能指挥丧尸？”
“它的精神力虽然弱了，但指挥普通丧尸足够了。”许扬解释道，“我们得小心，变异体肯定在周围埋伏。”
张疤突然指着前方，声音发颤：“强哥，你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的空地上，几只丧尸正围着一堆碎肉“巡逻”，碎肉旁边，散落着几件熟悉的装备——是之前失踪的搜寻队的头盔和步枪，步枪的枪管已经被掰弯，头盔上有一个巨大的爪痕，显然是被变异体破坏的。
“李浩他们……”山猫的眼神沉了下来，他认识李浩，之前一起执行过任务，“看来已经没救了。”
王强的脸色变了变，却很快恢复镇定，强装镇定地说：“怕什么！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怕一个重伤的怪物？继续走！”
队伍继续推进，这次速度慢了很多。音叉突然停下脚步，摘下耳机，脸色苍白：“通风管里有东西，速度很快，正在靠近我们。”
“是舔食者。”许扬立刻说，“在我们左前方的通风管里，距离大概十五米。”
山猫立刻抬手，做了个“停”的手势，然后指向石肤：“你去左边，守住通风管口；音叉，准备释放声波，干扰它的行动。”
石肤点点头，快步走到通风管下方，双臂交叉在胸前，皮肤瞬间变得更黑，像是覆盖了一层岩石；音叉戴上耳机，手指按下了一个按钮——一道无形的声波扩散开来，周围的空气都微微震动。
几秒钟后，通风管里传来一声尖锐的嘶鸣，一只黑色的舔食者从通风管的缝隙里跳了出来，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朝着队伍扑来。它的舌头像鞭子一样甩动，尖端的倒刺闪着寒光。
“就是现在！”山猫大喊。
石肤猛地跃起，一拳砸向舔食者的腹部。“砰”的一声，舔食者被砸得倒飞出去，撞在旁边的集装箱上，发出一声闷响。音叉趁机释放出更强的声波，舔食者在地上抽搐起来，无法动弹。鹰眼在屋顶上扣动扳机，一颗子弹精准地击中了舔食者的头部，黑血溅了一地。
“解决一个。”鹰眼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依旧平静。
王强看着这一幕，脸色有些难看——他还没动手，功劳就被尖刀小队抢了。他冷哼一声，加快脚步：“别浪费时间！赶紧去办公楼！”
队伍继续前进，这次没有再遇到袭击，但每个人都知道，剩下的变异体肯定在前面等着。许扬的感知越来越清晰，领主的精神波动就在办公楼顶楼，很稳定，甚至带着一丝……期待？这让他很困惑——领主不是应该恨他们吗？为什么会有期待的情绪？
终于，他们来到了办公楼前。这栋楼有五层，外墙布满了弹孔和藤蔓，窗户大多破碎，只有顶楼的一扇窗户是完好的，窗帘紧闭。楼门洞开，里面黑漆漆的，像是一张巨大的嘴，等着他们进去。
“鹰眼，守住这里，注意周围的变异体。”山猫下令，“音叉、石肤，跟我进去侦察；王队长，你们在这里等着，有情况我们会通知。”
王强不乐意了：“凭什么你们去侦察？我是队长！应该我去！”
“你去只会打草惊蛇。”山猫冷冷地说，“你的任务是指挥，不是冲锋。”
王强被噎得说不出话，只能看着山猫带着音叉和石肤走进楼内。许扬和林夕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留意着周围的动静——许扬能感受到，粉碎者就在二楼的楼梯间，精神干扰型变异体在四楼的天花板上，它们都没有动，像是在等待领主的命令。
几分钟后，通讯器里传来山猫的声音：“一楼安全，有拖拽痕迹，通向二楼；二楼有战斗痕迹，发现李浩的通讯器；三楼安全，有几间办公室被翻动过；四楼……有精神干扰，音叉正在抵抗，变异体应该在天花板上；顶楼的防火门虚掩着，里面有微弱光线，领主的波动就在里面。”
“走！进去！”王强不等山猫说完，就带着心腹冲进了楼内。许扬和林夕对视一眼，也跟了进去。
办公楼的楼梯间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墙壁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呈暗褐色。楼梯上的灰尘很厚，却有几道新鲜的脚印，是变异体的，每一步都踩在楼梯的边缘，显然是刻意避开灰尘，不留下痕迹。许扬注意到，墙上有几处划痕，深度一致，间距均匀，是粉碎者的骨锤留下的，像是在标记路线。
到了四楼，音叉正靠在墙上，脸色苍白，耳机掉在地上。“精神干扰很强，”他喘着气说，“那只变异体在天花板上，它在影响我们的判断，让我们产生幻觉。”
石肤正盯着天花板，拳头紧握：“我能听到它的动静，就在上面。”
“不用管它。”山猫说，“它的目标是拖延时间，我们的任务是领主。先去顶楼。”
众人继续上楼，到了顶楼走廊。走廊很长，两侧的办公室门都敞开着，里面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桌椅被砸得粉碎。只有尽头的防火门虚掩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橙黄色光线，像是燃烧的火焰。
许扬的心跳加快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领主的情绪，不是敌意，而是一种平静的等待，甚至带着一丝好奇。他握紧手中的抗黑暗矿石，矿石开始发热，与领主的精神波动产生了共鸣，他的脑海里甚至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画面：领主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废墟，像是在思考什么。
“目标就在里面。”山猫的声音压低，“王队长，你的人准备闪光弹；许先生，你准备干扰领主的精神；林夕女士，你负责趁机攻击；我们负责牵制变异体。”
王强却突然推开山猫，抢过一个心腹手中的闪光弹，狞笑道：“不用那么麻烦！老子直接进去轰了它！”他拉掉闪光弹的保险销，对心腹说：“准备扔！”
“等等！”许扬赶紧拦住他，“领主很平静，不对劲！可能有埋伏！我们应该先试探……”
“试探个屁！”王强粗暴地推开许扬，许扬没站稳，踉跄了两步，林夕赶紧扶住他。王强对着心腹使了个眼色：“扔！”
两颗闪光弹从门缝里扔了进去，“砰！砰！”两声巨响，刺眼的白光从门缝里溢出，走廊里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王强趁机一脚踹开防火门，端着霰弹枪冲了进去：“怪物！老子来了！”
许扬和林夕、山猫等人也赶紧跟上，刚冲进房间，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是一间宽敞的厂长办公室，面积有四五十平米。中间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老板椅，椅背上的皮质已经开裂，却被擦拭得很干净，甚至能看到上面的木纹。领主就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们，瘦高的身影在橙黄色的光线里显得格外修长。光线来自墙角的一堆碎木，不知道是谁点燃的，火苗摇曳，把领主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墙上，像一只巨大的黑色蝙蝠。
房间的地面上散落着几具骸骨，有的完整，有的残缺，其中一具骸骨的手腕上还戴着一块手表，表盘已经碎裂，正是之前失踪的搜寻队队长李浩的——许扬在据点见过这块表。骸骨旁边，整齐地叠放着几件破烂的衣服，像是被人刻意整理过。
房间的四个角落，各站着一只变异体：舔食者趴在左侧的书架上，舌头垂在地上，眼神警惕；两只粉碎者站在右侧的墙角，骨锤垂在地上，黑色的血液顺着锤尖滴落在地，发出“滴答”的声响；精神干扰型变异体贴在天花板上，身体半透明，像是一块黑色的果冻。它们都没有动，只是盯着门口的人，像是在等待命令。
王强举着霰弹枪，对准领主的背影，手指扣在扳机上，却迟迟没有开枪——眼前的场景太诡异了，领主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狂暴扑来，反而安静地坐着，像是在等待客人。
“装什么装！”王强给自己壮胆，嘶吼道，“给老子转过身来！”
领主缓缓地转动椅子，动作很慢，不像丧尸的僵硬，反而像人类那样灵活。他的脖子转动时，皮肤下的黑色血管清晰可见，黑色的血液在血管里缓慢流动，像是凝固的墨汁。
终于，他转了过来。
还是那张惨白的脸，五官俊朗却毫无生气，嘴唇是暗紫色的，没有一丝血色。最让人震惊的是他的眼睛——纯黑的瞳孔里，没有任何眼白，却在火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金色光点，像是两颗遥远的星辰。
他的目光扫过王强，扫过山猫，扫过尖刀小队的人，没有停留，像是在看一堆无关紧要的石头。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许扬身上，瞳孔里的金色光点瞬间亮了起来。
然后，他微微歪了歪头，动作带着一丝孩子气的好奇。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饱……了……？”
“你……来……了？”
房间里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王强举着枪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狞笑凝固了，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愤怒——他无法接受，自己准备了这么久，领主竟然只对着许扬说话！
山猫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眼神警惕到了极点——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丧尸领主，有智慧，有情绪，甚至对特定的人类有反应。
林夕下意识地挡在许扬身前，右手握住刀柄，刀身微微震动，之前砍伤领主时残留的能量被激活，发出微弱的蓝光——她能感受到，领主对许扬没有敌意，却不知道它想做什么。
许扬的心脏狂跳，手中的抗黑暗矿石越来越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领主的情绪：期待、好奇，还有一丝微弱的依赖。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个丧尸领主，竟然记得他，记得“饱了”这个词，这太荒谬了。
“你……认识我？”许扬试探着问道。
领主的眼睛亮了亮，点了点头，嘴唇再次动了动，这次的音节更清晰了：
“饱……许……”
他在叫许扬的名字。
王强终于反应过来，愤怒地嘶吼道：“怪物！你敢无视老子！”他扣动扳机，霰弹枪的子弹朝着领主射去！
林夕眼疾手快，一把推开许扬，同时挥刀挡住子弹——“当”的一声，子弹被刀身弹开，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声响。
“王强！你疯了！”许扬怒吼道。
领主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纯黑的瞳孔里金色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杀意。他猛地站起身，右手一挥，四个角落的变异体同时发动攻击：舔食者朝着王强扑去，粉碎者挥舞着骨锤砸向尖刀小队，精神干扰型变异体释放出强烈的声波，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开始震动。
“战斗！”山猫大喊，拔出匕首迎向粉碎者。
许扬深吸一口气，将精神力凝聚成一道冲击，朝着精神干扰型变异体射去——声波瞬间减弱，变异体发出一声嘶鸣，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林夕则挥刀挡住舔食者的攻击，刀光闪烁，逼得舔食者连连后退。
王强被舔食者逼得连连后退，霰弹枪已经打空，他慌乱地掏出腰间的手枪，却因为手抖，子弹打偏了，击中了旁边的书架，书籍散落一地。
混乱瞬间爆发，而领主站在房间中央，眼神冰冷地看着这一切，只有在看向许扬时，眼神才会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许扬知道，这场战斗，才刚刚开始。而他和领主之间的秘密，也即将被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