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贾家的乌烟瘴气截然不同,何家小屋里,灯光明亮,饭菜的香气驱散夏夜的沉闷。
何雨水正趴在桌上写作业。
听见开门声,抬头看见何雨柱回来,好奇地眨了眨眼。
“哥,刚才一大爷找你说什么呢?”
何雨柱拿起桌上的凉白开,咕咚咕咚灌下大半杯,舒坦地哈出一口气。
“还能说啥,年纪大了,心闲不下来,非要拉着我念一段‘邻里团结互助经’。”
“那你听了?”
何雨水追问,脸上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哪有那闲工夫听他念经。”
何雨柱把搪瓷缸子往桌上一放,发出“当”的一声脆响:“我劝他有空还是多关心关心他那宝贝徒弟,别总盯着咱们家一亩三分地,省得自家后院都起火了还不知道。”
秦凤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一盘热气腾腾的醋溜白菜,听到这话,端着盘子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
她看了何雨柱一眼,眼神里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何雨柱冲她咧嘴一笑,那意思是:放心,没事儿。
秦凤这才放下心来,将菜稳稳地放在桌上。
何雨柱大马金刀地坐下。
拿起筷子,先给雨水夹了一大筷子,又给秦凤的碗里堆起一座小山。
“吃饭,吃饭!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他自己也扒拉一大口饭,嚼得喷香。
“外头那些破事,让他们自己狗咬狗去!咱们关起门来,过咱们自己的好日子,谁也别想来搅和!”
明亮的灯光下,三个人围着一张小小的方桌,吃着最简单的家常便饭。
可这间小屋,却自成一个安宁温暖的世界,隔绝院里所有的风雨和算计。
真好。
……………
自打许大茂和阎埠贵,在前院闹了那场狗咬狗的丑剧,四合院里倒是难得地清静一段日子。
许大茂彻底夹起尾巴,见人跟老鼠见了猫似的,恨不得缩进墙缝里。
阎埠贵也收起那副教书先生的派头,没事绝不往院里凑。
生怕谁不开眼,又提起他那副被打烂的新眼镜。
这死水一般的平静,一直持续到55年下半年。
这天下午。
轧钢厂的大喇叭突然“滋啦”一声。
紧接着。
一道清晰又严肃的声音,像块巨石砸进一千多名工人的心湖里。
“……为贯彻上级精神,提高生产积极性,我厂将全面推行八级工工资制度改革……所有技术工种,将根据技术水平重新评级,工资待遇与级别直接挂钩……”
消息一出,整个轧钢厂先是死寂一秒,随即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议论声。
这股风,比北风刮得还快。
下班的点儿一到,就呼啸着卷进四合院。
原本死气沉沉的院子,像是被人泼了一瓢热油,瞬间炸了锅。
“听说了吗?要评八级工了!”
“我的天爷!这要是能评上个六级工,一个月工资得多少?七十八块五!敢想吗!”
“七级工呢?八级工呢?那不得奔着一百块去了!”
“做你的清秋大梦!八级工,全厂能有几个?那都是拿手术刀的祖宗,就你这抡大锤的手,也配?”
“....…...”
工人们三五成群,眼睛里冒着红光。
唾沫星子横飞,空气里全是钱和梦想烧灼的味道。
院里。
易中海和刘海中,这两个平日里技术上谁也瞧不上谁的老对头,这会儿竟罕见地凑到一块儿。
“老易,这回可是个大机会。”
刘海中挺着他那标志性的肚子,背着手,脚尖一下下地点着地,语气里的激动怎么也压不住。
易中海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掏出烟袋,捻着烟丝。
他那双布满褶子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火苗。
八级钳工。
这四个字,是他一辈子的念想,是所有钳工心里的一座神龛。
这次,他志在必得。
刘海中看他那不紧不慢的德行,心里有点来气,又盘算开了。
他一个锻工,在评级上确实不如钳工吃香。
可万一呢?
万一他走了狗屎运,混上个八级,压过易中海一头。
那他这二大爷的位子,可就真能跟一大爷平起平坐了!
……………
贾家。
屋里那股子常年不散的霉味儿,似乎都被贾东旭带回来的兴奋劲儿给冲淡不少。
他不再踱步。
而是站在屋子中央,那张长期被怨气和嫉妒扭曲的脸。
此刻涨得通红,眼睛亮得吓人。
“淮茹!你听见没?要评级了!”
他一把抓住秦淮茹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秦淮茹疼得吸了口凉气。
“我要是能考上级,就凭我这手艺,起码是个四级!不!努努力,五级也不是没可能!”
“五级工!一个月六十多块!到时候,我看这院里谁还敢小瞧咱们家!”
他挥舞着手臂,唾沫星子喷了秦淮茹一脸。
可他浑然不觉,已经彻底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到时候,傻柱算个屁!等我拿着六十多块的工资,我天天上他那儿打菜,我就要那最贵的,馋死他!”
秦淮茹看着丈夫,这副近乎疯魔的振奋模样,那颗早已麻木的心,也跟着泛起一丝微弱的涟漪。
她有多久没见过贾东旭这么有精神了?
自从他当学徒开始,就一直抱怨师傅易中海藏私,抱怨厂里不公,抱怨所有人都瞧不起他。
要是……
要是他真能考上……
日子,是不是就能好过一点了?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你好好考。”
她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家里的活儿我全包了,棒梗我也看好,不让你分一点心。”
她默默挣开丈夫的手。
把丈夫换下的脏衣服抱起来,那上面混着工厂的机油味和丈夫的汗味。
在这一刻,似乎也不那么难闻了。
贾东旭根本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他还在那儿挥着手,畅想着自己扬眉吐气的那一天。
“等我当上五级工,看我怎么收拾院里那帮瞧不起我的人!”
…………
前院,阎家。
外头邻居们的议论声,像是长了脚的蚂蚁,一窝蜂地往屋里钻,搅得人心烦意乱。
阎埠贵铁青着脸。
坐在那张用了几十年的八仙桌前,手里死死攥着他那把磨得油光发亮的算盘。
“噼里啪啦!”
算盘珠子撞得又急又响,像是要把木头框子给震散架。
“六级工,七十九块五毛六……”
阎阜贵嘴里小声地念叨。
每吐出一个字,腮帮子上的肉就跟着哆嗦一下。
“七级工,九十三块四毛七……”
“八级工,一百一十块五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