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
“哇!哥!你真把收音机买回来了!”
何雨水一看见大木箱,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围着箱子左看右看,想摸又不敢摸。
秦凤也站在旁边,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惊喜。
收音机,她只在电影里见过。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家里也能有这么个宝贝。
“当然要买回来,马上过年了,给家里添点热闹气氛。”
何雨柱三下五除二拆开包装。
露出一台崭新的、刷着亮漆的“红星牌”电子管收音机。
他熟练地拉出天线,插上电源。
等电子管预热一会儿,开始旋转调频旋钮。
一阵“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后,一个清脆嘹亮的女声伴着激昂的音乐,从喇叭里清晰流淌出来。
“……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下面请听评书,《杨家将》选段……”
声音洪亮,瞬间充满整个屋子,甚至穿过门窗,飘进中院每个角落。
“响了!响了!”
何雨水高兴地拍着手。
秦凤也忍不住笑了。
何雨柱靠在椅子上,看着妹妹和秦凤开心的样子,从兜里摸出根烟点上,慢悠悠吸上一口。
这玩意儿发出的声响,可比什么奖状、奖金都管用。
这声音。
就是他如今在院里地位的最好证明。
评书那铿锵有力的说书声,像把无形的锤子,精准敲在四合院里某些人的心坎上。
尤其是一门之隔的易家。
屋里没开灯,一片昏暗。
易中海直挺挺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隔壁清晰洪亮的评书声,混着何雨水和秦凤的笑声,一字不漏钻进他耳朵,反复折磨着他那紧绷的神经。
他今天丢了手艺,丢了脸面,丢了一辈子的骄傲。
而那个把他踩进泥里的人,正在隔壁享受满院追捧和荣耀。
易中海缓缓闭上眼睛。
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属于中级钳工的荣光。
前院,阎家。
三大爷阎埠贵跟壁虎似的贴在窗户上,耳朵朝着中院,嘴里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嘿,这红星牌电子管收音机,听说里头七八个管呢,那玩意儿一亮跟小灯泡似的,耗电!这音量开得跟唱大戏一样,电表得跑成风火轮了吧?”
他掰着指头越算脸越绿:“一天听俩钟头,一个月就得一块五电费,一年下来……我的天爷,十八块!够买多少斤白面了!败家,真是败家!”
三大妈坐在炕上纳鞋底,针锥子“噗”地穿透厚鞋底,顺带送他个白眼。
“心疼了?心疼你也去轧钢厂当个主任,买一台回来给大伙儿听响儿,一天到晚算计人家锅里的几粒米,有那本事吗?”
一句话,把三大爷噎得直翻白眼。
半天憋出句:“我这是替他算计,年轻人不懂勤俭持家!”
后院,刘家。
二大爷刘海中背着手在屋里踱来踱去,脚下地板被踩得咯吱响,脸上表情青一阵紫一阵:“不像话!简直不像话!”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缸盖子都跳了下。
“买收音机这么大的事,这么恶劣的享受主义风气,他何雨柱事先向我这个二大爷汇报了吗?没有!这就是无组织无纪律!”
刘海中越说越气,官瘾上头,撸起袖子就要往外走。
“不行,我得找他谈谈!必须让他认识到错误的严重性,让他明白这院里到底谁说了算!”
二大妈嗑着瓜子,眼皮都懒得抬,瓜子皮“噗”地吐在地上:“行啊,你去,你去跟他说让他把收音机关了,别影响院里群众休息,你看他听不听你的。”
刘海中刚迈出去的腿又讪讪收回,脸憋得通红,梗着脖子强辩。
“我……我这是爱护他!怕他年纪轻轻,在资产阶级糖衣炮弹攻击下犯错误!”
中院,贾家。
评书里金戈铁马、忠臣良将的激昂故事,传进这间昏暗压抑的屋子,却比最恶毒的咒骂还刺耳。
贾张氏一屁股坐在炕沿上,两手死死捂住耳朵。
可那声音像千万只蚂蚁,顺着指缝往脑子里钻。
“作孽啊!天杀的小绝户!黑心烂肝的狗东西!”
她扯着嗓子干嚎:“有钱买这吵死人的破烂玩意儿,就没钱接济我们孤儿寡母…”
“这是故意在我们家门口显摆啊!老天爷瞎了眼,怎么不打个雷劈死他!”
贾东旭一进屋就钻进被窝,把头蒙得严严实实。
可没用。
“……只见那杨六郎一杆枪,杀得辽兵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评书先生抑扬顿挫的声音,清清楚楚穿透棉被。
英雄?
好汉?
他脑子里,全是今天车间里工友们鄙夷又带怜悯的眼神。
还有院里刘海中小人得志的嘴脸。
以及傻柱提收音机,从他身边走过时那云淡风轻、甚至懒得看他一眼的样子。
所有画面搅在一起,想想都让人难受。
“啊——!”
贾东旭猛地从炕上弹起来,双眼布满血丝,状若疯魔。
他狠狠拍向桌子。
“砰!”
桌子被震得嗡嗡响。
秦淮茹正坐在小马扎上,借着昏暗的光,给棒梗缝补膝盖磨破的裤子。
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激灵,手里的针扎进指尖,一滴血珠瞬间冒出来。
她没顾得上疼。
抬起头看着发疯的丈夫,声音里是积压太久的麻木和厌倦:“你又发什么疯!”
“我发疯?”
贾东旭红着眼睛,一手指着窗外——那评书声依旧铿锵有力:“你听听!你给我听听!人家在听评书,在过好日子!…”
“我呢?我在厂里当牛做马,回来还要被人指着鼻子骂!这日子还他妈怎么过!”
秦淮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曾以为,可以依靠一辈子的男人。
看着他那双浑浊、暴戾、写满无能狂怒的眼睛,忽然笑了。
笑得那么凄凉,那么绝望。
秦淮茹一字一顿,声音像把冰锥子直往人心窝里扎:“贾东旭,你摸着良心问问,这个家到底是谁在撑着?”
“是谁天不亮就起来伺候你、伺候你妈?”
“是谁为了省几分钱,跟菜贩子磨破嘴皮子?”
“你呢?除了回家拿我撒气,你还会干什么?”
“这么久了还是学徒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