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11月7日,立冬早晨。
被晨扫的值日生不情愿地归拢角落,又一个忙碌学习日,但对某些人,这天因一连串阴差阳错误会变得不同寻常。
身穿新款冬装的周汐手拿装牛奶正在用吸管喝,和闺蜜并肩走向教学楼,刚在学生会处理完昨晚文艺部活动的报销单。
所以,宵夜那堆淀粉最后真的把墙粘牢了? 莉莱提亚用她那特有的、带点英伦腔调的语气问道。
牢得很!就是闻起来有点像烤糊蛋糕,总务处大叔今天估计得头疼。 周汐用力吸完最后一口牛奶,把空袋子投进五米外的垃圾桶。
不过比起这个,更头疼基珊珊那家伙,就是那美国妞,昨天学生会例会,她又卡我们文艺部的预算……
话音未落,一阵极其突兀、节奏感极强的老旧迪士高音乐混杂嘻哈鼓点,从教学楼旁边的中心花坛方向炸开。
whats that noise?(什么噪音?)莉莱提亚脚步变慢。
周汐也有点愣神:这年头谁还听这种……等等,这动静不对!
只见花坛附近,四个正边走边背英语单词的初三学生忽然身体一僵,像被无形线拉扯,极其别扭地动起来,动作僵硬却充满节奏感,应该是在跳一种复古机械舞。
这几位男生面容表情从茫然迅速转为惊恐,无法控制自己四肢百骸乱动。
噗通!哎哟!
更离谱的是,他们脚下花岗岩地砖仿佛变成光滑无比冰面,摩擦力骤降,其中两个正“舞动”的学生脚下打滑,摔作一团,书包里的课本、试卷散落一地。
我的卷子!他妈了个驳议…”
谁推我?!
地面好滑!控制不住啊!
是不是你小子干的!
混乱中,一个顶着醒目刺猬头、身穿宽大篮球服和垮裤的初三男生站在花坛边缘两手抱臂,满脸恶作剧得逞的兴奋笑容,周汐一眼就认出这是上周就有被通批评的初三男生——雷震岳,这嚣张小子身边漂浮里个荧光绿涂鸦风格、关节装黄弹簧的人形替身,『霹雳舞王』,老式收音机脑袋一抖一抖外放着震耳音乐。
哈哈哈哈哈,这才是立冬该有的热身运动!嘻哈之魂,觉醒吧! 雷震岳陪同自己的替身一起手舞足蹈,跳起只有情感没有技术的乱街舞,还来了个滑跪,完全不关心自己制造的混乱。
几乎同一时间,教学楼三楼一间正对花坛的教室窗户被猛地推开。
どうやって动くの?
(什么动静啊)
一个娇小身影惊慌地探出头,是初三日本留学生星野晴,手里还拿起一个名为『光年之外』天文望远镜造型的装备型替身,这个胆小如鼠的浅粉头发女生显然被楼下突发状况和大噪音吓到,想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光年之外』镜片闪过五颜六色微光,总体呈现为望远镜与流星锤结合的独特形态,前部分为银灰金属质地,镜筒刻有精细星图纹路,由绿蓝细链连接的锤头却没尖刺,只是方形软角。
然而,就在星野晴举起替身却没想发动能力之时,也许是过于紧张,也许能力控制尚不纯熟,两道极其微弱、难以察觉的波动掠过,并非主动启用,却仍然对更远地方产生细微干涉。
楼下,刚从学生会办公室走出来、刚要去上楼检查早读纪律的高二风纪委员龙崎煌从口袋摸出梳子整理了自己本就整齐的大背头,然后皱眉从挎包拿出记录本,一边走着一边准备记下这起严重的违纪噪音事件,手指刚握住钢笔……
“啪嗒!”
手中那支金属钢笔的笔夹,延迟一秒才扣合,这个现象微不足道,没别人注意到。
龙崎煌对“规则”和“秩序”具备超乎常人的敏锐直觉,这细微的、违背常理的时间差,像根针刺了他一下,猛抬头,目光锁定三楼窗口惊慌失措的星野晴,以及她手中那个造型奇特的替身。
干扰正常物品状态?违反校规第…… 龙崎煌摸起风纪委员袖章,再拿笔快准狠的记录,结果一名被『霹雳舞王』能力影响的男生脚下发滑,而且还被『光年之外』进行偶然视觉干扰,踩偏阶梯,恰好撞到了正认真记录的龙崎煌。
看着点路! 龙崎煌不禁趔趄,右臂夹着的几份关于“校园文化活动场地申请规范”的修订文件脱手飞出,见自己闯祸的那名脚滑男生站住,鞠躬道歉…
文件在空中散开,页页飘落,而龙崎煌那朱红印章外形的替身『帝王条款』自动浮现,为了维护“文件”的严肃性,印章顶部小巧提钮化作昂首瑞兽形状,整体青铜鼎身光芒微闪,对那些散落的文件页“啪”地一声盖下了发光“驳”印!
“驳”印的效果是强制中断行动3秒。这一下,并非针对文件内容,而是针对“文件正在飘落”这个事件本身。
所有飘空纸张立即违反物理规律,突兀静止了足足三秒,才缓缓落地并飘回『帝王条款』旁边,任其主捡起。
不远处的雷震岳看到那龙崎煌被撞到,非但没收敛,反而更来劲,快步跑到另一边借助楼房将自己遮挡,无视那四位同年级学生爬起身时的叫骂声…
『霹雳舞王』音乐更响,又有两三名路过的初中女学生受到影响,继续滑稽又痛苦地摇摆、滑倒,场面愈发混乱。
散落试卷被寒风刮起,像雪片飞舞,有些更是飘出十米外,一发不可收拾。
该死!是那个家伙在捣乱! 周汐看不下去了,这混乱就发生在她去教室的必经之路上,严重破坏校园秩序,『虚度光阴』在手边浮现,环境色彩微微黯淡,时间流速减缓,打算亲自上前制止那刺猬头跳舞小伙。
就在这时,一个骄纵又带怒意的女声高分贝地响起,不是特别标准的中文:都在干什么?!成何体统!
学生会主席基珊珊·艾乐手捏口红,与她的两跟班出现了,是万德福和魏贷,这学生会主席自然是被音乐和骚乱引来的,一道红斜线从她嘴唇画到酒窝,想必这就是她如此生气的原因了,不过没看到罪魁祸首,只看到眼前试卷乱飞的场景。
尤其是看到周汐和她替身似乎正准备介入,立刻像是找到了发泄点。
放出替身干什么,周汐!是不是又你们文艺部搞什么奇葩活动弄出来的? 刚刚基珊珊在时间慢放中不小心把口红涂的大力了点,涂到不该涂的肌肤,于是把矛头指向周汐,还伸手去指指点点。
这满地垃圾!还有这噪音!严重破坏校园风貌!你们文艺部这个月的量化考核分必须扣光!
你说什么! 周汐本来就想制止混乱,被珊珊这一呛,火气“噌”上来,握紧拳说道:眼瞎吗?没看到是那个初三的小子在捣乱?跟我文艺部有半毛钱关系?你除了会扣分还会干什么?
哼,谁知道是不是你指使的?整天就知道惹是生非!能不能成熟点! 珊珊厌恶地把价格不菲的口红扔进垃圾桶,并用手捂住脸颊,肩头她那毛茸茸小柴犬替身『恋爱循环』龇牙咧嘴对周汐哈气,甚至摆出弯弓搭箭的动作。
你他妈说谁惹是生非?整天跟一群男人鬼混的烂裤裆小黄毛! 周汐便踏前两步,眼神彻底冷了下来。
在这突如其来的冲突情况下,仍然冷静的莉莱提亚默默站到周汐侧后方,蓝灰眼眸警惕扫视基珊珊和那俩跟班,空气仿佛有海盐味弥漫,蛇形轮廓也在汇聚…
不过莉莱提亚经过思考后还是不想冲突持续,两手摊开: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小汐她真就是被你误会的…
就说你怎么了?仗你哥是警察就了不起?再告诉你,在学校就得守学生会的规矩! 珊珊就没有理会莉莱提亚的劝诫,态度毫不退让,声音尖利。
我去,文艺部长跟学生会主席的对决要展开了吗?
周围摔倒的学生们好不容易站稳,就看到高一两大势力针尖对麦芒,都吓得不敢出声,用小碎步撤离。
躲在暗处的,雷震岳也意识到玩脱,赶紧收了神通,音乐戛然而止,但『霹雳舞王』造成滑溜效果还没全消退,两个想溜走的学生又差点摔倒,一直在三楼观战的星野晴吓得猛地缩回头,躲了起来。
眼看冲突就要升级,没完全看清事情经过的龙崎煌大步走到两人中间,面无表情地亮出了风纪委员的臂章。
安静!
声音不大,却不容置疑,青铜鼎印章替身『帝王条款』散发出淡蓝光晕,一股无形令人压抑的秩序力场扩散开来,让还在争吵中的周汐和基珊珊都感到一窒。
学生会主席基珊珊·艾乐,无证据指责他人,言语挑衅,扣个人操行分5分,文艺部长周汐,公开场合爆粗口,仪态不端,扣个人操行分3分,初三(2)班雷震岳行为最为恶劣,制造噪音,扰乱公共秩序,使用替身能力造成混乱及试卷污损,情节严重,扣个人操行分15分,课后交由教务处处理,初三(1)班星野晴,涉嫌用替身干扰风纪委员执法记录,具体情况待查,暂扣个人操行分2分。
条理清晰的一大段话被稳稳说出,龙崎煌每说一罪状,『帝王条款』就在其手中风纪记录本盖下新印章,规则力量随之生效,周汐和基珊珊都感到一种莫名约束感,让她们难以继续争吵。
现在,无关人员立刻返回教室早读!雷震岳,站在原地等待处理!星野晴,下课后来风纪委员会办公室说明情况!
在『帝王条款』秩序力场和龙崎煌冰冷的注视下,基珊珊知趣的瞪了周汐一眼,并冷哼,与全程不知道怎么发话的男跟班转身离开,周汐一脸无语,收起替身,对莉莱提亚说了声,两人绕开依旧有点滑溜的地面,走向教学楼。
冲突被暂时压下,但那股火药味弥漫在立冬的寒风里,久久不散。
傍晚,放学时分。
搞定了… 龙崎煌整理完最后一本周记,锁好风纪委员会办公室的门。
上午插曲让他有些疲惫,樱花妹星野晴的解释含糊其辞,只说是不小心,被警告处理,雷震岳倒是爽快承认错误,就是态度吊儿郎当,被教务处罚打扫体育馆三周。
快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大概五名男生停步在他面前,这些人中初二到高三的都有,毕恭毕敬的向两边退开。
从男生中走出一位头戴暗红魔女帽,身穿金线粉红连衣裙的金发女孩,泡泡袖恰到好处凸显出纤细手臂,袖口装饰柔美蕾丝,白嫩小手往帽子一揭,露出基珊珊·艾乐那张精致却带傲慢的嫩脸,用那双宛若火苗的橘红双眼仰视龙崎煌。
委员,辛苦了这么久,周末赏脸一起吃个晚饭吗?我知道一家新开法餐,味道相当不错。 基珊珊笑容甜美,但眼神里却没什么温度,用手紧了紧自己脑后发带。
做事一向倾向于清廉的龙崎煌皱眉,摆摆手:不必了,我还有事。
别急着拒绝嘛~ 基珊珊伸手递出一片印知名百货公司LoGo的信封,
一点小意思,算是学生会对你平时公正工作的感谢。另外……明天放学后,如果恰巧看到些‘私人纠纷’,希望风纪委员会能‘恰巧’晚点到场几分钟,给我们学生一点‘自主处理’的空间,如何?
信封口略微敞开,里面竟然是一沓崭新的钞票,起码能比普通学生半个月生活费。
一看是钱,龙崎煌目光变得锐利无比,看向基珊珊,但语气有些动摇:你这是在试图贿赂风纪委员?
怎么能叫贿赂呢? 基珊珊笑容不变,这是‘赞助’。而且,大后天只需要一点时间差,让某些不懂规矩的人得到点教训而已。这对维持学校的‘大局稳定’,不是更好吗?你也不希望总是看到有人挑战学生会权威,搞得乌烟瘴气吧?
龙崎煌沉默了,紧攥拳头,指甲嵌进掌心,他对规则极度重视,厌恶这种肮脏交易。但基珊珊的话又隐隐戳中了他内心的某个点——秩序。用非常规手段维持表面秩序,是对是错?
时间差多久? 他声音干涩地问。
基珊珊用手拂过自己洁白的束腰带,笑容加深了:十分钟就好。哦,对了,学校西门那条还没被开发的校内巷子,明天放学后恰好会进行管道维修,最近几天附近暂时封闭,不会有闲杂人等打扰。
说完后,她便被那群跟班男簇拥着离开,龙崎煌还站在原地,把信封握紧,没扔掉,而是将其塞进书包最底层,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学校另一侧,周汐和箫默、罗霖不约而同的在操场散步。
立冬了,天气真冷了啊。 箫默哈着白气,两手揣进兜里。
嗯。是有点… 已穿上白色竖纹毛衣的罗霖轻声应道,拉了拉自己衣领。
没加入聊天的周汐则心不在焉,还在想着白天和基珊珊的冲突,以及龙崎煌那不容置疑的裁决。 总觉得……那女人不会就这么算了。 她嘀咕道。
并不知道,一张钞票和能力编织的网悄然撒开,目标直指明天放学后的宿命对决。
立冬夜晚来得比平时早,钻石海岸学院华灯初上,平静校园暗流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