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按照时间推算，她应该快到了……
刚不耐烦的完成这几天固定早上工作的陈启铭又看手表，并多给办公桌上的龟缸里投入俩根饲料，剃刀龟连续六天一模一样的游动爬行给他看烦了。
果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
陈厂长，打扰了。
程潇琳推门而入，警帽下的眼睛明亮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一切。
老总微微一愣——这丫头的表情，和昨天不一样。
昨天进门时是公事公办礼貌，而现在，彬彬有礼的少女目光里多了一丝……了然？
程警官，请坐。 他试探性地开口。
来者没立刻回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薄荷糖，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丢进嘴里，同一颗糖，“昨天”和“今天” 各吃一次了 。
陈厂长，您是不是在想—— 她抬眼，嘴角微扬，‘这位小警官怎么和昨天不太一样？’
陈启铭脸色猛地僵住，一个惊喜想法从脑海中跳出：你记得！
程潇琳翻开笔记本：我查了另外两起时间循环的案子，林志远和周美华，他们和您一样，都是长期定居本地、家庭美满、社会评价良好的人，所谓敌人距离我们并不远，也许你与他面对面接触过。
陈启铭皱眉：所以……？
所以，我查了他们的过去。 程潇琳抬眼，“你们三个，都做过同一类‘坏事’——
翻开下一页，上面贴着几张剪报：
- 林志远，两个月前曾因压榨供应商被投诉，导致一家小型食品厂倒闭。
- 周美华，半年前曾因个人偏见，故意打压一名学生，导致对方退学。
- 陈启铭，去年前因环保问题被举报，私下疏通关系压下了处罚。
“这些事……早就过去了。
脸色变了的陈启铭低声说，但没法完全掩盖羞愤。
对，过去了。 程潇琳合上笔记本，但有人想让你们‘想起来’——在循环里，你们情绪越来越稳定，甚至开始做‘反常的好事’，对吧？
陈启铭沉默了一会儿，终于点头：所以……到底是谁在搞鬼？
程潇琳没马上回话，而是走向窗边，目光落在远处城区，慢慢说：一个替身使者，我的同类，动机大概是‘让人在循环中反省自己’，但具体是谁……我们得排查。
窗外的叉车正在装卸皮革，噪音盖住了陈启铭陡然加快的呼吸声。
各位也的确做出了反省，但他想要的可能不仅于此，林志远捐了临期食品，周美华教留守儿童书法，而您，现在做了什么呢？他可能觉得还不够。
这算什么线索？ 男人干笑，他们突然想积德不行吗？要逼迫我做啥好事？
行，但太巧了。 程潇琳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是城建局内部文件，明天听证会要表决老剧场拆除案，您三位都是关键票。
压低声音，而去年剧场火灾时，你们都在场。
这句话让眼前这位稳如老狗的中年男人莫名发颤。
女警食指竖在唇前：现在我要问个尖锐的问题——火灾那天，你们是不是做过见不得光的事？
沉默像沥青般黏稠。
远处传来女工们换班的笑闹，启铭盯着自己发抖双手，想起那个浓烟滚滚下午，他和林志远、周美华偷偷从安全通道溜走时，听见了剧场储藏室里孩子的哭喊声。
我明白了。 程潇琳合上笔记本，最后一个问题，您认识陆昭吗？
那个民俗学家？陈启铭猛地抬头，上个月来厂里采访过老防空洞的历史...
小张发来消息：「陆昭的学术档案查到了，专研岭南巫傩文化，重点是——他女儿去年十二月死在老剧场。」
蝉鸣震耳欲聋的晌午，离开皮革厂后，程潇琳在警车内继续思索问题：替身使者是陆昭？可如果只是复仇，为什么只制造时间循环却不伤人？
迌客图书馆建筑风格还保留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痕迹，灰白外墙爬满了常春藤，阳光透过高大玻璃窗洒落在木质书架上，空气中浮动着微尘与纸张的气味。
警车悄无声息在外停下，程潇琳推开厚重的橡木门，目光扫过阅览区。
稀疏的读者中，一个戴黑框眼镜的男人正坐在角落，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物理学专着。
是陆昭…
女警不动声色地走向书架，假装在找书，同时低声唤『观星侠』，星纹斗篷无声垂落，她念道：放几个羯眼，盯住他。
『观星侠』抬手，指尖凝聚出几颗微小星光，悄然飘散到图书馆各处——书架缝隙、吊灯边缘、窗台角落。
这些由替身能力制造的隐形摄像头，会记录下陆昭的一举一动。
程潇琳抽出一本古籍，随意翻阅着，余光却始终锁定目标。
目标的举止很寻常——翻书、做笔记、偶尔推一下眼镜。
但『观星侠』观测视角下，动作似乎带着某种微妙节奏感，像是……在等待什么。
潜行几步，程潇琳绕到陆昭身后的书架，指尖敲动书脊，而此时陆昭还在看书。
回溯他今天早上看到的画面。
『观星侠』手中的星图册翻动，星光流转，陆昭过去几小时视觉记忆如碎片般浮现——
- 7:30 Am，公寓里，他拿起一张老照片，上面是一个模糊的年轻男子。
- 8:15 Am，路过老城区拆迁工地，他驻足凝视某栋待拆的老楼。
- 9:00 Am，在咖啡馆见了某人，但没有看正脸对方就匆匆离去，只能看到桌上放着一份「听证会流程表」。
他在和人密谋明天的听证会？ 女警低语的连自己都不一定听得清，正准备深入调查，陆昭却突然合上书，站起身。
反应过来，她迅速隐入书架后，看他走向借阅台和管理员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后离开了图书馆。
「羯眼」传回的第一人称画面显示，陆昭出门后径直走向了即将拆除的剧场方向。
过了四分钟，潇琳蹲在拆迁围挡的阴影处，指尖轻点蓝牙耳机：少捷，陆昭往和平路方向去了，你那边能看到吗？
耳机里传来少捷多少带点玩世不恭的声音：看着呢，这老哥走路姿势跟尺子量出来似的，等等，他拐进废弃邮局了！
「羯眼」传输画面中那座红砖老邮局正是去年火灾起点，如今外墙还留烟熏痕迹。
她打了个响指，散布在附近的几颗「羯眼」立即飘向邮局方向。
帮我盯紧外围，我怀疑他和罗维有联系。
罗维？那个搞量子物理的老头？
陆少捷来了精神，城建局要召开的听证会中有他邀约。
程潇琳抬手捏了捏眉心，罗维作为物理学者却研究巫术，陆昭作为民俗学者却对物理学专着感兴趣——这两人的交集远比想象中深。
于是潇琳悄悄贴近邮局侧窗，『观星侠』的星光渗入窗缝。
昏暗室内，陆昭正站在一面斑驳墙前，手指抚过曾经烧焦却还未完全更换的墙皮。忽然开口：
罗教授，您确定今天能完成校准？
阴影里走出个穿中山装的清瘦老人，正是罗维。
手里捧着个铜制罗盘模样的装置，不，陆少捷用望远镜看得出那不是装置，看半虚质感，那应该是精神能力具象产物。
他的替身？是这个？
时空节点的共振已经达到峰值。
罗维的声音带着学者特有精确感，但还需要最后三个的忏悔能量——陈启铭那边进展如何？
忏悔能量？锚点？ 两位小魂警同时疑惑，陆昭叹了口气：火灾过去大半年，这些人依然...
人性本如此。
罗维调试着替身，所以才需要彭罗斯阶梯的能力让他们直面过去。记住，我们不是复仇，是救赎。
窗外的程潇琳终于明白了——这不是报复，而是一场荒诞的赎罪仪式！
陆昭失去女儿后，竟与物理学者联手制造时间循环，只为逼火灾见证者良心发现！
突然，罗维手边替身发出蜂鸣。
教授猛地抬头：有人在使用替身能力！ 程潇琳暗叫不好，正要撤离，却听见陆少捷在耳机里大喊：潇琳快跑！邮局后门有台面包车正在——
轰隆！
五米外爆炸的冲击波将她掀翻在地，浓烟中，她看到陆昭抱着个金属箱冲出邮局，罗维身影却消失在火光里。
好在陆少捷来的很及时，『逆战』紧急闪现而出，一颗网状飞弹命中碎玻璃飞溅的中央，替身能量将它们尽数包裹，紧接着尖锐的玻璃碎片被传送至原本该待在的地方，散落在邮局窗框旁边。
少捷！
程潇琳咳嗽着爬起来，立即封锁和平路周边！陆昭手里有...
两人僵住了，透过逐渐消散的黑烟，远处老剧场的轮廓在烈日下微微扭曲，像隔着一层滚烫的空气——或者说，
像即将被重置的时间线。
浓烟尚未散尽，程潇琳半蹲在邮局残垣后，右臂警服被碎玻璃划开几道口子。她刚刚透过「羯眼」传回的影像看到那辆的面包车失控撞上了煤气管道，车头扭曲地嵌在邮局后墙，司机早已不见踪影，也许是自动驾驶？
余光捕捉到陆昭不知何时绕到了她侧后方，手中抖出冷光。
程警官… 陆昭要将匕首捅下，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本不该介入这场...
话音未落，一声奇特枪响划破空气，不是火药爆破的闷响，
而是某种生物筋膜震颤的嗡鸣。程潇琳抬头，看到半空中张开张荧光蓝色的——由无数细密光丝编织而成的弹道轨迹，尽头连接着陆少捷怀中的枪状替身。
『逆战』枪身如同活物：暗银色金属表面覆盖着生物组织淡蓝脉络，枪管末端延伸出三条脊椎状辅助支架，随着呼吸节奏微微起伏，瞄准镜是颗悬浮的机械眼球，瞳孔收缩时发出的齿轮声。
「扟縢趯」——！
随着陆少捷的轻喝，那张光网精准罩住陆昭举起的匕首。
空间模糊，手中刀子凭空消失，出现在三十米外的空地上——正好是陆少捷先前设下的「定位趯」标记点，陆昭僵在原地，程潇琳已箭步上前，警用手枪对准他胸口：别动！罗维在哪？
呵呵... 陆昭冷笑，抬手指向老剧场：他开始了…
还没说完就被身后陆少捷拿起手铐给制服，随手拴在铁栏杆上。
好歹我也是个知识分子，有必要…
那咋了？
陆少捷白了他一眼再看向此时正在找罗维在哪的着急小姐：问题不大，不要急，要追吗？老规矩？
追啊！ 程潇琳会意，迅速退到掩体后方，不远处的陆少捷架起『逆战』，那支生物机械混合的奇异狙击枪弹夹开始发光发热，瞄准镜的机械瞳孔收缩成四条细线。
先射我们自己。 陆少捷说着扣下扳机，两发荧光蓝色的「扟縢趯」子弹击中两人胸膛，展开成网状光膜将二人包裹。程潇琳感觉身体变得轻飘飘，仿佛被分解成无数数据流。
然后是落点——
陆少捷迅速调转枪口，对准两百米外的老剧场二楼窗口。第二发「定位趯」子弹穿透玻璃，在室内炸开方寸蓝色标记区域。
空间扭曲了一瞬。
潇琳只觉眼前一花，等视线恢复时，已经站在了老剧场二楼的走廊上。
腐朽的木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空气中飘着霉味和淡淡的焦糊味。陆少捷正单膝跪在身旁，『逆战』枪管还在冒着淡蓝色的热气。
传送完毕~ 陆少捷吹了个口哨，枪械的仿生部件像宠物般蹭了蹭本体手腕，误差不超过三米，至今没有卡进过墙里。
说完，他拿起望远镜看向窗外，剧场后巷停着一辆没熄火的越野摩托，车把上还挂着邮局保安的帽子——看来这就是罗维快速移动的秘密。
青年依旧懒散，头顶光效伴随金属部件咬合的清脆声响：潇琳妹，你猜怎么着？罗维那老头正在剧场一楼门口摆弄他的呢，咱们比他来的还快。
我们现在去！ 程潇琳向前跑动，透过「羯眼」的共享视野，
下楼时，看到罗维站在残破舞台中央，手中那个铜制悬浮在半空，罗盘表面刻着无限循环的阶梯图案，正是数学中着名的不可能图形，缓慢旋转着。
表盘上符文泛着幽蓝微光，周围空气呈现出不自然扭曲——就像被折叠的纸张边缘。
『彭罗斯阶梯』——这个以无限循环阶梯理论命名的替身，此刻正悄然影响着局部时空。
物理学上，彭罗斯阶梯是个不可能存在的几何结构。
陆少捷喃喃自语：但在替身能力作用下，他或许真能制造出时间循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