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怎么能说呢？
难道要他对最好的兄弟说，那个当年他拼命追到、曾经视若珍宝的女人，如今却让他头顶着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
这话一旦出口，不仅撕碎了他做为男人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更像是在他们几十年的友情里，扔下了一颗无法收拾的炸弹。
他周少雄会怎么看待沈知意？又会怎么看他江辰？
是可怜，还是轻视？他都承受不起。
想到这儿，江辰下意识地端起了酒杯，猛灌了一口。
冰凉的液体划过喉咙，却压不住从胃里翻腾上来的苦涩。
他垂下眼，目光落在桌上那盘已经凉透、油脂凝住的烤串上，声音变得有些含糊，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中年男人特有的窘迫和闪躲：“哎……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用酒杯轻轻磕了磕桌面，“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是……咳……那方面……有点不和谐。你也知道，都这个岁数了，四十好几了，眼看就奔着五张去了，力不从心嘛。”
他试图用“正常”和“岁数”当挡箭牌，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所有中年夫妻都会面临的、略带尴尬的生理困境。
周少雄听了江辰那套“岁数到了、力不从心”的说辞，非但没有附和，反而是像听到了一个绝妙的笑话，身体往后一靠，直接笑出声来了。
他甚至还带着几分戏谑，用手拍了拍自己依然结实的腹部。
“得了吧你！少拿岁数当借口！”他声音洪亮，带着一种单身汉特有的、无所顾忌的得意，“你看看我！一不结婚，二没孩子，我各方面功能，不仅有用，而且好用得很！”
他凑近些，眼神里闪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光，压低了点声音，却更有煽动性：“老江，我告诉你，这事儿跟岁数关系不大，关键是心态！你就是被家里那摊子事给捆住了，精气神都耗没了！”
他这番话，像是一块石头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江辰心底更深的波澜。
周少雄的“自由”更像是一面镜子，映照出他身处围城内的疲惫和不堪。
夜色渐渐深了，烧烤摊的喧嚣在他们这一角仿佛安静了下来。
周少雄看了看四周，神神秘秘地从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瓶子。
“你要不要试试这个？”
江辰一看，上面都是七拐八拐的外文，但是他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什么东西。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你不是说你的功能好用得很吗？”
周少雄脸上那点得意的神色瞬间凝固，像是舞台上忘词的演员，灯光打在他略显尴尬的脸上。
他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但那个深色的小玻璃瓶已经被江辰看了个真切，再藏反而更显得心虚了。
他干咳了两声，眼神有点飘忽，不敢直视江辰带着戏谑和探究的目光，只好盯着桌上那盘已经冷掉的烤韭菜，压低声音，带着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表情解释道：”啧……你……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呢？！“
他啧了一下嘴，试图用气势掩盖窘迫，”好用归好用，那叫基础配置！是硬件达标！但这玩意儿……“
他晃了晃手里那个小瓶子，液体的声音轻微到几乎听不见，“这叫’战略储备‘，懂不懂？是软件升级！好比你去谈一个大项目，自身实力硬是根本，但临门一脚，不得来点……嗯，‘助推器’，确保万无一失，把效果拉到满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这套理论无懈可击，刚刚那点不好意思，又变成了理直气壮的“经验之谈”，甚至带上了一点传授秘籍的优越感。
他用空着的那只手，点了点江辰，油乎乎的指尖在灯光下反着光：“特别是遇到真正让你心动、想认真对待的姑娘，那能和平时一样吗？不得追求个极致完美的体验？这叫尊重对方，也是对自我形象的‘顶级加持’！你这种……唉，你这种长期脱离一线实战的老同志，早就跟不上现在的‘行情’了！”
他把那瓶“神油”又往江辰面前坚决地递了递，塑料瓶身碰到一次性的塑料酒杯，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他眼神里混合着一种“哥们儿是为了你好”的暧昧笑意：“所以啊，别说兄弟有好事不想着你，正宗的印度原装货，还没开封呢。你拿去……也算是……你那个‘重振雄风’计划的第一步！”
江辰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瓶子，又抬头看看周少雄，此刻两人的友情因为一瓶神油显得有些滑稽，而又无比的真实。
烤肉的烟火气，啤酒的麦芽香，还有眼前这荒诞又充满人情味的一幕交织在一起，让他心中那股因为背叛而产生的尖锐痛楚，竟然奇异地被冲淡了一些。
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还带着周少雄体温的小瓶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那冰凉的触感，仿佛是一个通往未知世界的、荒谬又充满诱惑的开关。
夜色像墨一样浓稠，江辰带着一身烧烤的烟火气息和酒意，用钥匙有些费力地捅开了家门。
玄关的灯竟然亮着，柔和的光线倾泻下来，驱散了一小片黑暗，这让他有些恍惚。
已经不知道过了几个夜晚，他回来时，迎接他的只有一片死寂和黑暗——自从几天前和沈知意因为儿子留学的事情争吵，沈知意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
他及拉着拖鞋走进客厅，脚步因为整日的酗酒，略显虚浮。
然后，他定住了。
沈知意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勾勒出她的侧影。
她穿着一身真丝睡衣，外面随意披了件开衫，手里捧着一本书，但眼神似乎并没有聚焦在书页上。
听到开门声，她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就像在看一个晚归、寻常的丈夫。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寂静，比之前的冷战更让人窒息。
没有质问，没有抱怨，但这种突如其来的“正常”，反而像一根细细的针，扎在江辰绷紧的神经上。
他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属于沈知意的香水味，和他身上的烧烤味、酒气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