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星防线，“天宫方舟”号舰桥。
气氛压抑得仿佛能凝固空气。
巨大的全息星图上，代表着寂灭军团主力的那片深灰色光点，如同一片无法驱散的死亡阴云，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即便刚刚在林渊的授意下，利用噬金军蚁族暂时逼退了敌人的先锋，但所有人都明白，那不过是开胃菜。
真正的主菜，是那片沉默着、散发着绝对死寂与秩序的庞大舰队。
玄策站在指挥台前，身姿笔挺如枪，但紧锁的眉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沉重。作为林渊在人间的代言人，昆仑联盟的最高执掌者，他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
道主……如今身陷敌后，生死未卜。
而他，则必须在这里，用文明最后的余烬，为道主争取那一线渺茫的希望。
他身后的指挥席上，一众来自全球的顶尖将领和科学家们，正疯狂地运算着各种数据，试图从那令人绝望的兵力对比中，找出一丝一毫的胜算。
然而，每一次模拟的结果，都是冰冷的“0%”。
“报告总指挥！侦测到异常高频空间通讯请求，源头……无法锁定，信号加密方式……无法解析！正在尝试强行接入我方主系统！”一名通讯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惊慌。
整个舰桥瞬间警铃大作！
“什么？！”一名白发苍苍的老将军猛地站起，“敌人的电子战已经开始了？立刻切断所有外部链接！启动最高级别防火墙！”
“没用的！对方的信号……它不是在‘请求’，它是在‘覆盖’！我们的防火墙……就像纸一样！”负责网络安全的技术主管，脸色惨白，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双手在光幕上疯狂操作，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诡异的数据流，如同烧红的烙铁，蛮横地烫穿了一层又一层的防御系统。
就在所有人以为舰桥主系统即将被彻底攻陷的瞬间，玄策那沉稳的声音响彻全场。
“全部住手！停止一切拦截！”
众人愕然地看向他。
玄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道数据流的源头标识——一个微弱但无比熟悉的，代表着【幽灵舰队】的徽记。
这是道主的声音！
得到命令，技术人员们如蒙大赦，纷纷停手。那道庞大到无法理解的数据洪流，再无任何阻碍，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灌满了“天宫方舟”的主数据库！
一瞬间，舰桥内所有的光幕，都陷入了诡异的卡顿。
屏幕上不再是清晰的星图和参数，而是一片片飞速闪烁、扭曲、重组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的立体数据模型。它看起来毫无规律，却又蕴含着某种超越了人类理解范畴的至高逻辑。
“我的天……这是什么……”一名来自天机阁，毕生钻研算力的老修士，看着眼前那团庞大的数据流，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这不是符文，不是阵法……这是……这是‘道’本身在运算！”
“不！这不可能！”他旁边，一位获得过诺贝尔物理学奖的顶尖科学家，抱着自己的脑袋，发出了崩溃般的呻吟，“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定律！熵……熵在局部逆转了！这……这是神明的涂鸦！”
这便是林渊送来的“大礼”。
它对在场的人类精英们来说，既像是神明的启示，又像是恶魔的诅咒。每个人都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无上伟力，却又完全无法理解其万分之一。
看不懂，完全看不懂！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群专精于加减乘除的小学生，突然收到了一份来自大学教授的微积分期末考卷，还附带一句“加油，看好你们哦”。
这谁顶得住啊！
玄策也懵了。他能感觉到这东西的强大，但这玩意儿怎么用？说明书呢？客服电话呢？差评按键在哪儿？道主您老人家送快递都不附带使用手册的吗？
就在他一筹莫展，准备硬着头皮去“摇人”，再次呼唤林渊的时候，一个平静而淡然的声音，直接在他的灵魂深处响了起来。
“这么简单的东西，都看不懂吗？”
是道主！
林渊的意志，如同清风拂过水面，悄无声息地降临了。
玄策心中一凛，随即涌起一股狂喜，恭敬地在心中回应：“道主！此物……蕴含天威，我等凡人，实在愚钝……”
“呵，”林渊轻笑了一声，那笑声中带着一丝戏谑，“别想得太复杂。这东西，你可以理解为……敌人的大脑。”
敌……敌人的大脑？！
玄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道主您老人家不光是去敌后观光旅游，还顺手……把敌人的脑子给挖回来了？！
“我稍微给它‘重装’了一下系统，现在有点‘卡’，不过勉强还能用。”林渊的声音依旧那般云淡风轻，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舰桥内的科学家和将军们，看着玄策脸上那精彩纷呈的表情，时而震惊，时而呆滞，时而狂喜，一个个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这位总指挥官是在跟哪位神仙“神交”。
林渊的声音继续在玄策的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引导的意味：“玄策，我问你，你们为何对寂灭军团束手无策？”
玄策立刻收敛心神，沉声道：“回道主，敌人的【因果干扰器】太过诡异，可以直接从‘结果’上抹除我们的攻击和防御，甚至……是‘胜利’本身。我们的一切努力，在它们的法则武器面前，都显得毫无意义。”
“说得好。”林渊赞许道，“那么，现在，这份力量，也交给你了。”
“终焉帝君能抹除你们的胜利……”
林渊的声音顿了顿，抛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问题。
“那么，你们为何不能让他尝尝，攻击‘虚无’的滋味？”
轰！
如同醍醐灌顶，如同混沌中劈开的第一道闪电！
玄策的身体猛地一震，双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精光！
对啊！
我们为什么不能用他们的魔法，去打败他们自己？！
攻击“虚无”！
这是何等疯狂，何等大胆，何等……“缺德”的战术构想！
一瞬间，玄策只觉得浑身的热血都沸腾了起来！
“道主……我该如何做？”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很简单。”林渊的声音传来，带着一种“你连这都不会吗”的现场教学感，“放弃你那套属于凡人的逻辑。不要试图去‘理解’它，去‘计算’它。你要去‘成为’它。”
“将你的意志，延伸出去，把这颗‘大脑’当成你身体的一部分，就像你的手臂，你的眼睛一样。去感受，去链接，去……驾驭。”
“它现在是一台没有主人的超级服务器，而我，给了你临时的最高管理员权限。去吧，让那帮只懂得执行程序的机器，见识一下，什么叫来自碳基生物的……终极骗术。”
玄-策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按照林渊的指引，将自己全部的心神，沉入了那片浩瀚如烟的数据海洋。
起初，他感觉自己的意志就像一叶随时会被风暴撕碎的扁舟。那庞大的信息流，每一次冲刷，都让他的灵魂感到阵阵刺痛。
但就在他即将坚持不住的时候，一股温和而强大的创世之力，如同最坚固的港湾，从冥冥中传来，庇护住了他的意志核心。
是道主在为他护航！
有了这层保障，玄策再无顾忌。他怒吼一声，将自己的意志，狠狠地，如同一根楔子，凿进了那颗“法则大脑”的核心！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传遍了玄策的全身。
那一刻，他的“视界”变了。
眼前的全息星图，不再是冰冷的三维坐标和数据。他能“看”到，空间中那一条条由因果构成的无形之线；他能“听”到，时间长河那若有若无的流淌之声；他能“触摸”到，决定了“存在”与“非存在”的……法则本身！
他看向星图上那片代表着寂灭军团的灰色光点。
在他的新“感官”里，那不再是一支无敌的舰队，而是一串串冰冷的、可预测的、充满了“逻辑”的……代码！
原来……这就是神的视角！
“天宫方舟”的舰桥内，所有人都惊骇地看着他们的总指挥官。
玄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双眸中，闪烁着无数飞速运算的数据流，带着一丝非人的、洞悉一切的冷漠。
然后，那份冷漠，缓缓地，被一种极致的疯狂与兴奋所取代。
他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咧开了一个大大的、充满了狂热与期待的笑容。
他看着星图上寂灭军团那密不透风的阵列，如同一个找到了游戏终极bUG的顶级玩家，又像一个准备掀桌子的骗术大师，眼中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原来……是这样……”
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低声喃喃道。
“原来……战争，还可以这么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