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青云门的回复到了。
不是通过传讯玉符，而是派了一位“特使”——执法长老莫愁师太的亲传弟子，柳如风。
柳如风看起来三十出头，实际年龄已过五十，筑基巅峰修为，离金丹只差半步。他穿着一身青云门执法堂的制式黑袍，面容冷峻，不苟言笑，一看就是个刻板严肃的人。
他抵达天机阁时，楚灵儿正带着李清风四人在“体验”天机阁的“修炼室服务”。
所谓修炼室，其实就是几间布置了简易聚灵阵的石室，玩家可以花费贡献点租用，在里面打坐修炼。
楚灵儿租了一间最普通的（5贡献点\/时辰），在里面待了两个时辰。
感受……很复杂。
聚灵阵的效果确实不错，灵气浓度比外界高了三成左右。但问题是，这间修炼室并不“安静”。
隔壁房间，一个玩家在练习“火球术”，爆炸声隔一会儿就响一次。
楼下的“切磋区”，一群玩家在热火朝天地讨论战术，声音传得老远。
甚至还有玩家在走廊里叫卖：“最新款‘凝神香’，点燃后可提升入定效率，只要8贡献点！买三送一！”
楚灵儿花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入定。
两个时辰后，她走出修炼室，感觉收获……微乎其微。
“这种环境，如何能静心修炼？”她忍不住问陪同的墨轩。
墨轩却笑了。
“楚仙子，我们的弟子不需要‘静心’。”他解释道，“他们要的是‘效率’。聚灵阵提升灵气浓度，他们就能更快地恢复灵力、提升修为。至于环境嘈杂……习惯了就好。”
又是“效率”。
楚灵儿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听到这个词了。
就在她准备继续询问时，柳如风到了。
“楚师妹，掌门有令。”
柳如风直接走进院子，没有寒暄，直接掏出一枚玉简。
玉简通体翠绿，上面刻着青云门的徽记——这是掌门亲令。
楚灵儿神色一肃，接过玉简，神识沉入。
片刻后，她抬起头，表情复杂。
“掌门怎么说？”李清风问道。
“掌门原则上同意林阁主的提议。”楚灵儿缓缓道，“但有几个附加条件。”
她看向柳如风。
“柳师兄，请你宣读吧。”
柳如风点头，展开另一份文书，朗声念道：
**“青云门与天机阁守望协议（草案）附加条款：”**
**“第一条：天机阁需向青云门公开‘轮回重生’的核心机制，由执法堂评估风险等级。若风险过高，青云门有权要求天机阁‘限制使用’此能力。”**
**“第二条：青云门派驻天机阁的‘常驻代表’，人数不少于五人，且必须包括至少一名金丹期长老。天机阁须为常驻代表提供独立办公区域，并无条件配合其调查工作。”**
**“第三条：天机阁向青云门‘有限开放’的修行体系，需包括‘贡献点制度’、‘任务系统’、‘法术优化方法’的全部内容，不得有任何隐瞒。同时，青云门有权派遣弟子进入天机阁‘学习交流’，天机阁不得阻拦。”**
**“第四条：天机阁每年需向青云门缴纳‘管理费’，具体数额为天机阁年度总收入的百分之十，或以等值资源抵扣。”**
**“第五条：若天机阁弟子违反修仙界基本律法（如滥杀无辜、修炼邪法、勾结魔道等），青云门有权直接抓捕、审判，天机阁不得干涉。”**
柳如风念完，收起文书。
院子里一片寂静。
李清风四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这五条附加条款，每一条都很苛刻。
尤其是第一条和第五条——公开核心机制，无条件配合调查，甚至允许青云门直接抓人……
这已经不是“监督”了，这是“掌控”。
楚灵儿看向柳如风：“柳师兄，掌门的意思……没有回旋余地吗？”
柳如风摇头。
“这是执法堂和长老会共同商议的结果。”他语气平淡，“天机阁的‘异常’太过特殊，必须严加管控。否则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他顿了顿，看向楚灵儿。
“楚师妹，你在天机阁这几日，应该也看到了他们的‘潜力’。若能掌控在手中，对青云门是大好事。但若掌控不了……”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很清楚。
楚灵儿沉默了。
她确实看到了天机阁的潜力——那种恐怖的修炼速度，那种悍不畏死的战斗意志，那种高效的组织体系……
但她也看到了“风险”。
不怕死的人，如果走上邪路，会比任何魔修都可怕。
“我需要和林阁主商议。”她最终说道。
“可以。”柳如风点头，“但我必须在场。”
主殿内。
林不凡看着手中的附加条款文书，脸上没什么表情。
墨轩、姬小悠、王富贵站在他身后，神色各异。
墨轩眉头紧皱，姬小悠咬牙切齿，王富贵则一脸茫然——他不太懂这些弯弯绕绕，只知道“要收我们10%的钱”。
“林阁主，意下如何？”柳如风问道。
林不凡放下文书，看向楚灵儿。
“楚仙子，这是青云门的最终条件？”
楚灵儿点头：“是。”
林不凡笑了。
笑得很淡，但眼神很冷。
“那我也有几个条件。”
“请讲。”
“第一条，公开‘轮回重生’核心机制，可以。但仅限于‘风险评估’，不得记录、复制、传播。评估完成后，所有相关资料必须当场销毁。”林不凡缓缓道，“此能力涉及天道法则，若泄露，恐遭天谴。青云门若执意要记录，那就请先签一份‘天道誓约’，保证绝不外泄。”
柳如风皱眉：“天道誓约？这……”
天道誓约不是开玩笑的，一旦违背，轻则修为尽废，重则魂飞魄散。
“若不敢签，那就免谈。”林不凡语气坚决。
楚灵儿看了柳如风一眼，后者沉默片刻，最终点头。
“可以。”
“第二条，常驻代表可以派，但不能超过三人，且修为最高不能超过金丹初期。”林不凡继续道，“天机阁初创，资源有限，养不起太多‘贵客’。至于独立办公区域……可以给你们一间偏殿，但日常开销请自理。”
“这不符合规矩！”柳如风反驳，“常驻代表代表的是青云门，岂能让你们……”
“那就别派。”林不凡打断他，“天机阁不欠青云门的，我们愿意接受监督，已经是最大的诚意。若青云门还要我们倒贴钱、倒贴资源，那这协议，不签也罢。”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楚灵儿连忙打圆场：“林阁主，此事可以再商议……”
“不必商议。”林不凡摆手，“这是我的底线。青云门若连这点诚意都没有，那合作的基础就不存在。”
柳如风脸色难看，但最终还是没有发作。
他出发前，掌门交代过：天机阁很重要，能合作尽量合作。
“第三条。”林不凡继续说道，“修行体系可以开放，但不能是‘全部内容’。有些东西涉及弟子隐私，有些涉及本阁机密，不便公开。青云门可以派弟子来‘学习交流’，但必须遵守天机阁的规矩，且人数不能超过十人。”
“哪些内容不能公开？”柳如风追问。
“比如弟子的‘个人天赋数据’、‘任务系统的核心算法’、‘贡献点的发行机制’。”林不凡一一列举，“这些是立宗之本，恕不外传。”
柳如风还想说什么，但被楚灵儿制止了。
她看出来了，林不凡在这些问题上，绝不会让步。
“第四条，管理费可以交，但百分之十太高。”林不凡说道，“天机阁初创，百废待兴，还要养活数百弟子。最多百分之三，而且前三年免交。”
“百分之三？这……”
“若不同意，那就免谈。”林不凡再次打断。
柳如风额头青筋跳了跳，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第五条，青云门有权抓捕违反律法的弟子，但必须‘证据确凿’，且抓捕过程需有天机阁的代表在场。”林不凡说道，“天机阁不是青云门的附庸，我们的弟子，我们有管教之责。若青云门越俎代庖，那这协议就失去了意义。”
五条对五条。
每一条都在针锋相对。
柳如风沉默了。
他没想到，林不凡的态度会如此强硬。
来之前，他以为天机阁会急于抱上青云门的大腿，对条件全盘接受。
现在看来，他错了。
这个林不凡，根本就不是个“软柿子”。
“林阁主，”柳如风深吸一口气，“你的条件，我需要禀报掌门。”
“可以。”林不凡点头，“不过请转告陆掌门，我的耐心有限。若青云门觉得天机阁‘可有可无’，那我们就自己发展。但若有一天，天机阁成长到不需要青云门背书的时候……”
他顿了顿，看向楚灵儿。
“楚仙子，你觉得那时候，我们还会接受这样的条件吗？”
楚灵儿心头一震。
这话是威胁，也是事实。
天机阁的成长速度，她已经亲眼看到了。如果真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超越青云门……并非不可能。
“我会如实禀报。”柳如风沉声道。
他转身离开，去发传讯玉符。
殿内只剩下林不凡和楚灵儿两人。
“林阁主，”楚灵儿犹豫了一下，“你这样……会不会太强硬了？”
“不强硬，就会被拿捏。”林不凡淡淡道，“楚仙子，你应该明白，青云门想要的不是‘合作伙伴’，而是‘可控的附庸’。他们想掌控天机阁，想把我们变成他们的‘工具’。”
他看向楚灵儿。
“但我建立天机阁，不是为了给别人当工具的。”
楚灵儿默然。
她知道林不凡说的是实话。
从那些附加条款就能看出来，青云门对天机阁，确实存着“掌控”的心思。
“可如果谈崩了……”她担忧道，“血煞魔尊那边……”
“血煞魔尊是麻烦，但并非不可解。”林不凡笑了笑，“楚仙子，你觉得天机阁最大的优势是什么？”
楚灵儿想了想：“不怕死？修炼快？”
“是‘成长速度’。”林不凡纠正道，“血煞魔尊是元婴中期，很强。但给他一年时间，他能提升多少？元婴后期？巅峰？很难。但给天机阁一年时间……”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清楚。
一年时间，足够天机阁培养出数十个筑基期，甚至……金丹期。
到那时候，血煞魔尊还敢来吗？
楚灵儿心中震撼。
她终于明白，林不凡的底气从何而来了。
不是靠青云门的保护，而是靠天机阁自身的“潜力”。
“所以，”林不凡总结道，“合作可以，但必须是平等的。青云门若愿意平等相待，天机阁自然投桃报李。若只想掌控……”
他摇了摇头。
“那我们就自己走。”
楚灵儿看着他，眼神复杂。
这个看起来只有筑基期的年轻阁主，远比他表面上更加……深不可测。
“我明白了。”她最终说道，“我会尽力说服掌门。”
“有劳了。”
半个时辰后，柳如风回来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
“掌门同意了。”
四个字，让楚灵儿松了口气。
“但掌门也有一个附加条件。”柳如风看向林不凡，“协议签订后，天机阁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宗门认证’。届时，青云门会派代表团出席认证仪式，并当众宣布与天机阁的‘守望协议’。”
宗门认证！
林不凡眼睛一亮。
这正是他想要的。
有了青云门当众宣布，天机阁的“合法地位”就彻底稳固了。
“可以。”他毫不犹豫地答应。
“另外，”柳如风补充道，“掌门希望天机阁能在三个月内，派出一支队伍，参与‘青云大比’。”
青云大比？
林不凡愣了一下。
这是青云门每三年举办一次的宗门大比，邀请周边所有宗门参加，既是交流，也是展示实力。
往年只有“合法宗门”才有资格参加。
青云门主动邀请天机阁，这又是一个“认可”的信号。
“好。”林不凡点头，“天机阁会参加。”
“那就这么说定了。”柳如风取出一份正式的协议文书，“请林阁主过目，若无异议，就签字吧。”
林不凡接过文书，仔细看了一遍。
内容基本按照他提出的条件修改了，虽然还有一些细节需要磨合，但大框架没问题。
他提起笔，在文书末尾签下自己的名字。
楚灵儿作为见证人，也签了字。
柳如风收起文书，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
“林阁主，从今天起，青云门与天机阁就是盟友了。”他拱手道，“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林不凡回礼。
“常驻代表的人选，三日内会到。”柳如风说道，“另外，关于血煞魔尊的事，掌门已经下令加强东部防线，一旦有异动，会立刻通知你们。”
“多谢。”
柳如风告辞离开。
楚灵儿却没有走。
“林阁主，协议签了，但有些话……我还是想私下跟你说。”
林不凡示意她说下去。
“掌门同意你的条件，不是因为‘被你说服’，而是因为……天机阁展现出了足够的‘价值’。”楚灵儿低声道，“但这不代表青云门会完全信任你们。常驻代表的真正任务，除了监督，还有……评估。”
“评估什么？”
“评估天机阁的‘威胁等级’。”楚灵儿看着她，“如果有一天，青云门认为天机阁的‘威胁’大于‘价值’……”
她没有说下去，但林不凡明白了。
合作是暂时的，利益才是永恒的。
如果天机阁发展得太快，快到了让青云门“忌惮”的程度，那这份协议，随时可能变成一纸空文。
甚至……变成刀。
“我明白。”林不凡平静道，“修仙界，本就是实力为尊。天机阁若想真正站稳脚跟，最终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他看向楚灵儿。
“楚仙子，多谢提醒。”
楚灵儿摇了摇头。
“我只是……不想看到两宗兵戎相见。”
她说完，转身离开。
殿内，林不凡独自站了很久。
“实力为尊……”
他轻声重复这四个字。
是啊，这才是修仙界的铁律。
什么协议，什么盟友，都是建立在“实力对等”的基础上的。
天机阁现在还不够强，所以只能委曲求全，接受监督，缴纳管理费。
但总有一天……
他会让青云门，让血煞魔尊，让所有觊觎天机阁的人明白：
这片韭菜田，不是谁都能割的。
“墨轩。”
“在。”
“召集所有弟子。”林不凡转身，眼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我们要开一个……全体大会。”
“是！”
半个时辰后，天机阁所有弟子聚集在祭坛前的空地上。
林不凡站在祭坛上，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
“今天，我要宣布三件事。”
他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传遍全场。
“第一，天机阁与青云门正式签订‘守望协议’。从今天起，我们是‘合法宗门’了！”
“轰——”
玩家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合法宗门！
这意味着他们不再是无根浮萍，不再是谁都能捏的软柿子！
“第二，一个月后，我们将参加‘宗门认证’。届时，会有数十个宗门的代表前来观礼。”林不凡继续说道，“我们要让他们看到，天机阁是什么样的宗门！所以从今天起，所有建设任务优先级提升！我要在一个月内，看到天机阁焕然一新！”
“是！！！”玩家们齐声应和，眼中燃烧着斗志。
“第三，”林不凡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血煞魔尊已经盯上我们了。他是元婴中期的大魔头，实力很强。但我想问你们——”
他扫视全场。
“你们怕吗？”
“不怕！！！”震耳欲聋的回答。
“很好。”林不凡笑了，“那我们就让他看看，天机阁的弟子，是什么样的！”
他抬起手，指向远方。
“从今天起，所有战斗类任务的奖励，提升50%！所有参与‘防御建设’的弟子，额外奖励贡献点！所有在对抗魔修战斗中表现出色的，授予‘护宗勇士’称号，享受专属福利！”
“吼——！！！”
玩家们的热情被彻底点燃。
贡献点！称号！福利！
这些才是他们最关心的！
“现在，”林不凡声音高昂，“去准备吧！建设宗门！提升实力！一个月后，我们要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是！！！”
玩家们四散而去，干劲十足。
林不凡看着他们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这些“韭菜”，终于开始……自己生长了。
而他，只需要偶尔浇浇水，施施肥。
然后，等待收获的季节。
青云山，凌霄殿。
陆青云看着手中的协议副本，沉默良久。
“掌门，天机阁那边……”莫愁师太欲言又止。
“让他们发展。”陆青云最终说道，“但盯紧点。特别是那个林不凡……”
他看向殿外的云海。
“此子，绝非池中之物。”
“要么成为青云门的助力……”
“要么，就趁早……除掉。”
殿内，杀机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