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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门,光是这个震烁古今的名字,都令人涌起无限的历史情怀与遐想。无边无际的黄色原野之上,起伏的沟壑提供了天然的防御基础,点缀着零散稀落的植被野草,罗列着连绵不绝的烽燧亭障。这里是游牧文化和农耕文化的交汇之所。在其之北,便是一望无际的莽阔草原;在其之南,则是耕牧两宜的表里山河。当前它辖八个县,户口有一万二千七百,呈东西向作哑铃状舒展开,囊括了几乎所有的沿边之县,完全遮护着南方的三晋大地。只要突破了它,并州的核心区域太原盆地,就暴露在游牧民族的马蹄下。可以说,这是进出中原的锁钥咽喉,地位超然。在其西北位置,有发生“马邑之谋”的马邑,这也是汉初“韩王信”、隋末“定杨可汗”刘武周定都之处,是极为便宜的用武之地。在其东北面的近在咫尺处,就是后世赫赫有名的平城,北魏的起家之都。

在张轨所处的这个年代,雁门郡的重要性达到了一个历史小高峰,无论是疆域、人口还是其他。因为东汉灵帝末年,北面的羌胡趁乱扰入中原,定襄、云中、五原、朔方、上郡等五郡受难最为严重,民众流徙分散,郡县陆续撤销。而雁门犹如是个孤岛,独自孤悬在北边而岿然不动,面对着戎胡们汪洋大海般的浪潮席卷,起了中流砥柱般的作用。历任的雁门太守,例如较为出名的牵招,就擅长以胡制胡的战术,对内招降乌丸、鲜卑人与本地人融合,对外长期使用离间之计,最终熬到了羌胡四分五裂、鲜卑拱手称臣的时刻。在此期间,雁门郡的重要性逐渐凸显,城市愈发繁荣,各族敦睦的治理方式也给了后续统治者新的启迪。后来历史上拓跋魏国的平城定都,不能说没受到这个环境因素的影响。

刘副仑一行的南下速度,是行动较为缓慢的,因为他们有男女老弱混杂的部众,想走快也很难。等到接近了最北边境的剧阳县时,队伍碰到了前来迎接的当地官吏,还得到了宝贵的补给粮食,对方初步核实了身份后,声称是奉太守之命而提供的,这无异于是让他们吃了个定心丸,看来张轨成功说服了太守牵嘉(牵招之长子),但不知为何没有亲自来报讯,不过这都是无关重要的小细节。当地官吏派出向导,引着他们走了几天的路,正巧在长城脚下的阴馆县,与独自前来的万俟诚撞了个正着。后者带来了最新的消息,要让这近万部众屯驻在雁门郡城南侧的平原,方便临时的休养和放牧。如此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知道牵嘉是为了防备还是以示亲近。众人穿过了雁门关、句注山(即雁门山)没多久,就远远可以望见,建在滹沱河畔的雄伟郡城。

抵达的那天是中午,当空的太阳直照在行军者疲惫的脸上,令人感到刺眼又灼烫。很多人伸手遮挡,这才发现就在城池之外的野地上,明晃晃地多出了许多挂着的白幡,和穿着素服的人影,这倒是令不少困乏恍惚者吓了一跳,因为众所周知鲜卑人就是崇尚白色的。但是稍微想一想,这里已经是长城之内的安全腹地,索头部的追兵哪里能赶到这里呢?只是虚惊而已。刘副仑和呼延腾提前交谈一番,商量着待会用什么样的态度交涉,才显得不卑不亢。

然而等到越来越接近的时候,匈奴人还是发现了异常。那群站在原野上的人,不仅仅是打着白幡、穿着白服,还在不停地对着北方啼哭呐喊,充满了对家中逝者的追思和哀悼。官道上空空荡荡,这时没有别的行人,这些声音正好清晰地传到此辈的耳朵里,让他们觉到头皮发麻,有种莫名的恐惧感。毒刺略知一二的万俟诚,见状实在是难以评价,对此事三缄其口。好在刘副仑等人全心陷入惊讶,也没有刻意怀疑询问他。

还好这种诡异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来者发现穿着白服的人群中,迎头等待着便有他们熟悉的张轨等人,正脸色尴尬地挥手打着招呼,前后左右还站着不少人。而在其边上的一个黄面长须、体格健瘦的中年人最为亮眼,其浑身横斜挂满了好几支刀剑和匕首。脸上的风霜说明了此人的年纪不小,抖擞的精神证明了此人的长年锻炼,零散又实用的装扮是其真正上过战场的体现。最重要的是,其白袍的内侧明显是官服,头上还戴着合乎身份的文臣高冠。

“牵太守!”刘副仑翻鞍下马,要说准备已久的客套话。

“嘘!”牵嘉摇了摇头示意噤声,又指了指四周。

“什,什么?”刘副仑错愕张望,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太守是让你仔细听听,城中百姓憋了很久的痛快哭声。”太守左后侧的青年,面色严肃地提醒道。这是牵嘉的独子牵秀,年方十七岁,作为在雁门郡长大的第三代牵家人,对此地军民有很深的感情。其豪爽任侠、精通骑射,颇有父祖的风范,只可惜其父为了避嫌,不屑于跑动关系为之求取一官半职,目前只是个随军听用的布衣罢了。

刘副仑和呼延腾点头答应,学着样子沉默聆听,对此隐隐感觉到有些不妙,却具体说不出来有何不对劲。光天化日之下,搞个举城哭亡来迎接他们,究竟是什么意思?然而就在片刻之后,他们同时想到了答案,恍然大悟。

“怎么,猜到了?”牵嘉饶有兴致地问道。

“是,是。”刘副仑深感惭愧,有些不敢回答。

“牵太守是出于公心,有他自己的考量,没有刻意为难的意思。至于帮助诸位安顿的事,不必担心。”到底还是张轨看不下去,微笑着透露了底线,给来者壮了壮胆。平心而论,他理解却不赞同牵嘉的做法,如此激烈举措的后果实在是难以预料,好在刘副仑是个和善单纯的人,不像许多同族那样粗暴易怒。

“我无恶意,但说无妨。”牵嘉亦轻笑拂手道。

“或许是前日大战,那些阵亡者的家眷?”刘副仑低头道。

“是的,正如你们所见,这漫山遍野的祭奠者,都是他们的亲朋好友。”牵嘉不悲不喜,叹息着点头道:“我的好友,担任郡门下贼曹的张笃,当初带着五百雁门郡兵从戎北讨,可是一兵一卒也没有归返,忠魂埋骨于不知名的荒野。对他们的招祭,迟迟没有机会,直到今天。”

九月匈奴杀边将,汉军全没辽水上。

万里无人收白骨,家家城下招魂葬。

“看来太守今日,是有意谴责了。”刘副仑先看了看同伴,继而想到整个部族的生存兴衰都维系在自己的行动上,咬了咬牙行礼赔罪道:“战场之上,拼杀无忌,致使你麾下的壮士们丧命,是我等部帅之罪也!然而奉命行事的底层军士,无辜者甚多,还望宽宥!”

“我不同意!”还没对方等开口,己方的呼延腾率先呛了一声,满脸的不乐意,挥了挥手反驳道:“战场杀敌,没什么是非对错,也没什么忠奸善恶,都是各自求生罢了。难道汝辈大军北讨之时,我等还要引颈就戮不成?我不是夸口,倘若哪天我败阵殒命,也绝不怨恨于旁人!”

“刘部帅过于急切了,我并没有责难的本意,反倒是想给个双方和解的机会。这位将军说得对,等到双方刀兵相见的时候,发生伤亡是在所难免的,谁死了都不是意外,我并不是怀着积怨来迎接你们的。”牵嘉好奇地打量着性格迥异的两个匈奴人,又询问了呼延腾的姓名和职位。之后他又停顿刹那,接着重重叹息道:“然而在战争发生之前,你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吗?或者是你们真觉得,杀戮会对各族百姓有什么好处?”

“没有。”呼延腾昂首应答,刘副仑沉默不语。

牵嘉没有急着与之争论,而是笑着再度示意噤声,就面对面望着来者,默哀似得一同站立在寒风中。无论是哪方人物,都还算遵从他这个东道主的约束,没有人再乱说乱动,耐着性子等待。等到快一个时辰过去,他估摸着人们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才下令左右去给百姓传讯,可以进行下一个步骤。

几个较近的悼亡亲属者,率先哭嚷着朝这边走来。那个被搀扶着的妇人,红着眼眶望着刘副仑,盯得后者莫名其妙。随后,她忽然后仰着脖子深吸一口气,朝着匈奴人吐出唾沫来,距离马蹄只有几寸远。其余人做出类似的举动,并指着来者詈骂不止。

刘副仑的脑中“嗡嗡”作响,可这仅仅是个开始,越来越多的白服者过来大声辱骂,仿佛无休无止。其他匈奴人顿感气血上涌,想要进行适当的反击,却都被他给严厉阻拦住了。他的这番克制隐忍的举动,符合其父选择他继位的目的,也被牵嘉等晋人看在眼里。雁门郡的官吏,也开始对百姓的行动约束起来,盯紧后者不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并在时间较长后催促离开。这场特殊的“迎接”持续了很久,让刘副仑觉得很难熬。

“诸位贵客,我家世代游侠。按常人所理解,就是行侠仗义、打抱不平、快意恩仇。”牵嘉笑着开了腔,郑重地向来者行礼,打破了这种尴尬的局面:“可是我们却很清楚,即便是再锋利的刀剑也根治不了仇恨。有时候仅仅为了夺一块田、一口井,甚至只是口角争执导致的一口气,几代人会互相仇视、打打杀杀,并且造成越来越深的敌意。我不希望战场之上的无奈,成为未来仇恨的发源点,所以想帮着你们双方,在今日化解开。”

“解仇?”刘副仑意外且惊喜。

“是的,真的游侠,才会帮着解仇。”牵嘉确认道。

“就用这些唾骂?”呼延腾摊手示意左右。

“对,就从这些唾骂开始。”牵嘉点点头,慢慢介绍道:“自从得知你们要到来,我想到了这个办法。郡府通知这些伤亡者的家眷,在今日招魂祭奠阵亡的将士们,发泄压抑已久的感情。然后让他们看看你们,这些传说中‘吃人饮血’的野蛮匈奴人,究竟长得是怎生模样。其实我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生在华夏则为华夏,生在匈奴则为匈奴,出生是没有选择的,后天的善恶是可以用环境引导的,没有谁是嗜血的怪物。然后我下令,唯独在此日,他们能够对你们使劲唾骂,哪怕做些不礼貌的举动。而到了明天,你们也将是雁门郡中的一份子,受到一视同仁的平等待遇,谁也不得追究仇恨,否则由官府法办。”

“游侠太守,非常之人。”张轨苦笑着评价道。

“张郎君对我的这个方案,是提出过许多质疑的,但我还是坚持推行了。因为我答应要收留你们,今后的土民、客民之间的矛盾必然发生,而往日的战争仇恨是最大的导火索。作为郡守,我得考虑如何消弭它,尽力而为。”牵嘉耸了耸肩,对这个决定毫不后悔。

“牵太守的行为,的确不是一般官吏所能理解的。要是换作寻常人,最多做些表面功夫敷衍了事,哪管我们定居后的实际问题。要是与本地人发生冲突矛盾,还真的是不好处理。正如张郎所言,你真是‘非常之人’。我等穷途末路,多谢你的诚心收留!”刘副仑恍然大悟,虽然不是百分百理解并同意这个计划,可亦能明白对方的苦心。他此刻感觉,当初听劝来了雁门,而不是直奔晋阳,还真算是赌对了。

“多谢太守!”呼延腾等头目,也随之表态。

“无需多礼!这是我这边地太守的分内之事。只是现在的边境守宰很少有治理之才,显得我庸中佼佼了。”牵嘉自得之余没有忘了谦虚,继而又宽慰道:“世间的很多仇恨,其实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我们雁门治下,除了汉人和匈奴人,还有乌丸、鲜卑、羌胡、杂胡,互相之间都曾经是执兵争斗的敌人,可现在都是一同耕作放牧的邻居,只要给出适当的善意来,时间会改变很多。遵守中原制度,尊敬本地百姓,我们会欢迎你们。”

“就像春秋、战国一样,秦兵在长平之战坑杀赵卒,晋军在城濮之战屠杀楚人,当年的残酷杀戮是无休无止的。但是仇恨,不应当是活着的第一事,总需要化解。现在是很好的机会,双方的旧怨得以部分释放,接下来只要公允约束,就可以和睦相处了。”张轨深有同感地说道。他还想说更多,曹操屠杀徐州,司马懿屠杀辽东,这两个近世的枭雄眼里,生民本就是数字而已,能按时缴纳钱粮的两足牛马罢了。对普通的平民和士卒来说,他们被迫加入到战场上,为贵人的权势、地盘而浴血奋战,所惹来的仇恨又算得上什么呢。唯有少数义战,或为家国存续,或为民生福祉,功高于天。

“是!”刘副仑领着一帮酋帅,拱手答应。

“冒昧多说一句,正如我方才所言,在战争发生之前,你们就没有更好的选择吗?你们觉得没有,可我明明看到了有。”牵嘉难得露出一丝怒色,转眼又恢复了常态:“大丈夫若有什么仇怨,凭七尺之躯,持三尺之剑,登堂与仇人独斗厮杀,不过是血溅五步而已。为什么要把这种事升格到波及数千、数万乃至更多人的战争,这样有什么好处吗?刺史刘钦,现在好端端在他的深宅大院里住着,享受人间的无限富贵。我们双方战死的,以及那些受害的,不过是热血报国的普通人,这么做究竟有何益?故而,我理解当初刘猛激愤之下的叛乱行为,可实在是不能赞同他。”

“先父出塞后,也常有求和归来之心。的确如公所言,把私怨升格为战争,对双方的百姓都没有任何好处,也根本报不了私仇。我们会谨守律法,做大晋的良民。”刘副仑领会到其中的深意,并不因为父亲受到批评而愤怒。他叹了口气,想到那么多战死的部族人,也感到后悔。

“希望你们,能记住这次教训。而希望刘钦这类人物,能,呵呵。”牵嘉没有把话说完,可隐含的意思谁都听懂了。他联想到了很多,近期历任的凉州刺史包括他的弟弟,都是采用血腥镇压的强势手段,而没有维持住边疆的公允和平,其实此辈都不是安边之才。只是他空有想法,无能为力。

“一定!”刘副仑大声答允道。

“唉,只可惜,祸患已经酿成。”牵嘉欲言又止。

又隔了一段时间,哭哀的人群开始散去,主人也顺势邀请远客入城。他们聊着各自的风俗人情,商量着今后的相处方式,展望未来的生活。“安定”这个词,对于动乱已久的东亚大地上任何一个民族来说,都是非常重要的。当然了,牵嘉也反复重申,以后必须按中原的规矩来,不得再滋事。

“对于汝等来降的事,我将派遣两个信使。一个直接奔赴洛阳,通过我熟悉的军中关系,找散骑省的官员直接递交给皇帝。另一个则去晋阳,用比寻常还慢三倍的速度,去递交消息给刺史府。”牵嘉伸出两个手指晃了晃,随后解释道:“毕竟我作为并州官员,刺史那边是绕不过去的,不能把关系处得太僵,让别人抓住把柄,把我也诬陷上。通过这种方式,可以让朝中的安置对策先出来,避免并州的官员心生阴谋和毒计。刘钦他们就算想出什么幺蛾子,得到消息时也晚了。这段时间住在雁门,你们的安全大可以放心。”

“一切听从太守吩咐。”刘副仑的态度很谦卑。

“牵府君妙策。”张轨由衷佩服道。

“对了,士彦,你们也同样先安歇在这里吧?这次这么多匈奴人款塞归降,完全可以当做你的功勋上报。汉代以来,对于涉外功劳的赏赐都是极为优厚的,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有封爵之赏。以后,还敬称你为‘张君侯’了!”牵嘉转过头来,对那个大胆的少年人开玩笑道。

“张君侯!”高涤、孟观等同伴,随之笑闹道。

“那再好不过!”刘副仑闻言,也发自内心地替朋友开心。

“正如当初所说的,还望府君的奏报之上,把我们彻底撇干净。就说刘副仑、呼延腾二人仰慕天朝,带着部众怀义归降,其他的一个字也不要提及。以后别人问起来,我们也会说是独自逃归的,和匈奴人无关。”张轨严肃地摆了摆手,再度拒绝了。

“到手的功劳,为何如此执拗?”牵嘉有些不耐烦。

“首先,这绝对不是我的功劳,只是碰巧撞见他们而已。况且和平归降是刘猛的本意,只是来不及实现而已。我的确渴望建立功名,然而借助这种虚功取得富贵,实在不是大丈夫所为,还望诸位能理解。”时至今日,张轨才愿意说明原委。他的身上,还保持着一些来自上古的朴素。

“难道是怕他们会否认吗?”牵嘉指着刘副仑问道。

“我们绝对配合此事。”刘副仑连忙抢着回答。

“不,这还不是主要因素。”张轨笑了笑,仍然摆手说道:“刘猛父子叛出塞外,是不可更改的事实,皇帝和朝廷究竟会怎样处置,还是未知之数。与其说是听从别人劝的,不如说是他们主动想到的,更能得到谅解和从宽处置。我何必为了这种虚功,让朋友承受风险?”

“嗯,这倒是有理。”牵嘉缓缓点头。

“士彦兄!”刘副仑感动莫名,呼延腾等人亦然。

孟观、李肇悄悄低声私语几句,听不清说的什么。

这番话半真半假,可至少说服了大家。张轨不是个愣头青,知道风光的背后意味着风险,他不愿也不敢去承受这种功劳。这场战争中,北征主帅灰头土脸,上下将校拼死战斗,俘虏晋官仓皇脱身,谁也没赚到好处。倘若他这个没有根基的家伙倘若得了首功,岂不是要成为众矢之的。富贵人所欲也,可他还不急于此。只是他也没想到,这个无心插柳的举动,将得到匈奴人的长期感激。

“他们平安抵达,我们也放心了。和孟部督他们一样,在下的职责在北征军中,现在是归队的时候。故而,必须感谢你的好意,今日就出发去晋阳了。对于我们这段时间经过和参与的事,还望大家能够彻底忘记,当做没发生过。官方记录会说,我们是刚刚趁乱脱逃的。”张轨继续说道。

“就这么急切吗?”牵嘉试图挽留。

“不妨再休息几日?”刘副仑亦是不舍。

“早些赶到,也好知道那边的现状和措施如何,给你们打探点消息。牵府君心思缜密、处事公允,你们就放心安居吧。”张轨推辞一番,离开的态度倒是很坚定。他的同伴中有三个军中人物,早就渴望着赶过去报到了。而他也是个闲不住的人,想去探探近况。

“若此,就真的要道别了!虽然相识不久,可士彦兄的友谊,我们殊不敢忘。远路迢迢,中原这么大,也不知道何日能够再见。”刘副仑很有感触,可自知是拦不住对方了。在这个通信都很艰难的年代,人与人的相遇聚散,的确是很重要的。或许再重逢,都是三五年,乃至十年后了。

“丈夫志四海,万里犹比邻。”张轨大笑着勉励道。

“万里犹比邻!”不少人随之附和道。

“去看看,也好,也好。”牵嘉摇着头,话里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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