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昂热推门的刹那揉出涟漪般的光晕,伴随着红木门的旋转,一双双目光投射到了一身度假装的昂热身上。那支黑色的手提箱仿佛送葬的铜钟,在大庭广众之下显得突兀而惊异,元老们的视线攀上了昂热那面无表情的脸,不少人流露出审视的味道。
“哟,特里斯勋爵、马克勋爵、安奇科夫先生、丹妮……大家还没死呐?”一开口就是地痞流氓般的叙旧,跟强势的元老们开会就是这样,你不向他们展现压倒性的气势他们就会对你露出獠牙。
“难以想象你们这些家伙刚从休眠仓里醒来,我以为你们会成为化石源远流长!”昂热走向那张空置的座椅,一屁股坐了上去。
长桌尽头的老人们仿佛从《死海古卷》中走出的活尸,羊皮纸般褶皱的面皮下跳动着贪婪的黄金瞳光。昂热认出某位曾主持过十字军东征密档销毁仪式的元老,其家族纹章上的狮鹫正在水晶杯壁渗出暗红血丝。这些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家伙为了龙王的遗产竟也撬开了休眠仓,重新出现在世人面前。
只能说利益这个东西的确令人着迷。
昂热还未落座,就有元老急不可耐地摇响铜铃,在一阵清脆的嗡鸣中,这位元老率先发难。
“昂热,你们在卡塞尔学院杀死了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这是整个密党历史上都值得骄傲的壮举,我充分肯定你们为屠龙事业做出的丰功伟绩,可你为什么不将祂的龙骨十字存放到更保险的地方?!”
昂热根本没理会他,自顾自的剪开自己的雪茄,点上火,氤氲的火星在茄里烧出枝蔓状的红光。
喷吐一口雾气之后,昂热施施然地开口:“更保险的地方?”
“多斯元老,请问还有什么地方比学院的冰窖更保险?那里有副校长倾心打造的防御矩阵、加图索家族投资的电磁炮、瓦特阿尔海姆研发的重火力以及诸位校董联合研究的激光武器。
说是冰窖,其实我们都知道,那里不亚于一座重型要塞。冰窖布置的火力足以同时进攻两艘在役航母。
您觉得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比冰窖更安全?
难道是您在瑞士的私人银行?”
昂热的一番发言火药味儿十足,没有半点温和派该有的和颜悦色,反而铁血而刻薄。事实上昂热从来不觉得他跟大多数元老是同路人,这些家伙只不过是躺在家族父辈余荫里的“纨绔子弟”,他们大多数终其一生也未曾在战场上见过龙族,身居高位却只为一家之私……昂热不反对元老们“捞钱”,却不代表他能忍受虫豸指点江山。
“你知道我的意思,”这位元老盯着他,“你应该第一时间将那副骨骸分割,让它们前往世界各地,分得越散它们才会越安全!”
“你们这些家伙总爱在私下贪污之前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像我,佛罗斯特校董弹劾我贪墨经费我都会明着承认。”昂热说到这里转向了佛罗斯特,这家伙在校董会里作为最喜欢抨击昂热的人居然在这场盛大的元老会议上闭目养神。
倒不是佛罗斯特不想针对昂热,只是他觉得应和这群虫豸会让加图索家族蒙羞。佛罗斯特看不起某些元老,就跟凯撒看不上加图索家族一样。
“昂热,既然你知道青铜与火之王会再次驾临卡塞尔学院,为什么不为这场狙击战选择一处更好的地方?!”老贝奥武夫摇响手里的铜铃,他的质问急促而生硬,像战场上的连珠炮。
老龙是个坚定的屠龙狂人,昂热在这件事上的确干得不地道。
昂热耸耸肩,语气软了几分,“我只是预测到诺顿陛下会回到学院夺取康斯坦丁的骸骨,我又不是算命先生,怎么能算得到祂们潜入的精确时间?诺顿陛下如果在转移的途中动手,相信我,我们的损失会更大。”
“这不是你隐瞒消息的理由!”老贝奥武夫反驳。
“朋友,你得知道在这场狙击战里因为直面龙王我们损失了三名‘不朽者’,一位超A级混血种身受重创,而龙王洞穿他们防御的时间不过一分钟。你觉得要布置下怎样的防御才能拦住诺顿陛下?
如果要拦下祂,我们的损失会有多大?”
老贝奥武夫满脸震惊,“我跟你在谈屠龙,可你跟我谈损失?!”
“不然呢?”昂热反问。
“难道要牺牲到青黄不接的时候才回过头来思考当初的决定是否正确?”
昂热凝视着老贝奥武夫,“你应该知道三名‘不朽者’代表怎样的战斗力。
步入近现代以来科技的发展让我们的武装力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们不再需要如历史中的先辈们一样终生受困于言灵与武器。我们登上高山,潜入海洋,踏足太空……完成一项又一项‘传说’,那是一个个的伟大发现,一次次的跨越奇迹!
就连次代种也要忌惮于我们的热武器。于是你们大部分人觉得我们已经完成了对先辈的全面超越,依靠科技,我们能彻底毁灭龙族,到时候整个世界都是你们的蛋糕。
可初代种是不一样的东西。相比于传说里的神,我更愿意称呼祂们为‘灾难’本身。每一位龙王都拥有毁灭的力量,我们目前引以为傲的武器不过是他们早已熟悉的东西。
我不觉得放置更多的‘不朽者’能阻止龙王,除了梅涅克那样的‘the one’,我看不到任何希望。”
雪茄烟浓郁的烟雾在昂热张开的口腔里打转,几秒之后才散开。
“退一步说,我可以死,你也可以死,然后呢?整个密党交由元老们负责,让他们充分发挥内斗天赋,让密党成为下一个北美联合?”
“叮铃铃铃——”
另一个黄铜铃被摇响了。
“嘿!说归说,昂热你不要人身攻击!就算你和贝奥武夫先生都死了,我也不会跟元老们站一个队伍!”说话的是个年轻人,他从父辈手里接过了元老会的席位,属于年龄最小资历同样最小的那一类。
这种人想要在排资论辈的元老群体里拿到一定的话语权,不经历几十年“沉淀”或者“拜码头”基本没戏。因此年轻人很聪明,从他继承席位开始他就一心在世俗发展,新时代的年轻人可不会惯着老家伙们在几百年前定下的规矩。
海风透过落地窗沿在香槟色的乔其纱里将斜下的阳光滤成带着咸味的气浪,斑驳光影间,靠近窗口的巴西龙骨树正在湛蓝珐琅的花盆里舒展羽庄复叶,叶间漏下的光斑投射在墨黑的大理石上,浮动起云絮般的光。
年轻人说完之后会客厅陷入了寂静。
昂热微笑着摇头,环顾四周,显得有些意兴阑珊,他早就预料到这场元老会不过是场市场吵架般的“过家家”。于是他打开了那副随身携带的黑色皮箱,一根暗金色的小臂骸骨被三条奶白色的丝绸捆绑在羔羊毛的拖垫上。
“拿去吧,康斯坦丁陛下的龙骨,你们心心念念的东西,然后闭上你们的嘴,不要在我面前指手画脚。”昂热发力把皮箱推到最中央的位置,以便所有人都能清晰的看到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