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珠江新城裹着金桂的香气,却吹不散会议室里的紧绷。
落地窗外是粼粼的江景,玻璃擦得能映出人影,可长桌两端的人却没心思看。
Richard 穿着定制西装,手指敲着厚厚的广告商合作协议,封面上 “q4 营收目标 5000 万” 的烫金字在顶灯下发亮;
我坐在对面,手里攥着郝曼丽的笔记本,封面的向日葵被指甲掐出浅浅的印子.
口袋里还揣着安安昨天发来的涂鸦,画着个歪歪扭扭的 “家”。
“刘,这是上周和三个头部广告商签的意向书,”
Richard 把协议推过来,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美妆、母婴、跨境电商,都是冲 163 邮箱的精准数据来的。10 月 20 号全量上线,技术部必须保证数据提取模块稳定,不能再出任何岔子。”
我没碰那份协议,反而把一叠用户调研表推了过去,纸上红色的 “流失预警” 格外刺眼.
“上周小规模测试时,已经有 12% 的用户因为‘不明广告推送’注销账号,其中 80% 是用了五年以上的老用户。Richard,这不是‘稳定’的问题,是方向错了 —— 靠出卖用户隐私换短期营收,就是饮鸩止渴。”
“饮鸩止渴?”
Richard 突然笑了,语气里满是嘲讽。
“刘,你太天真了!总部给的 q4 指标摆在这,完不成整个亚太区技术团队都要受罚。你以为用户真的在乎‘隐私’?他们只是在乎广告好不好看!上次信浪推数据广告,三个月就把流失率拉回来了,现在营收涨了 40%,这就是商业现实!”
“那不是现实,是透支!”
我站起来,声音不自觉地提高,桌角的咖啡杯晃了晃。
“信浪的老用户留存率已经掉了 25%,只是他们没说!我们做 LdAp 系统时,花了半年时间重建用户信任,现在一个数据广告就能把这些全毁了!曼丽在遗嘱里写‘技术要像水,滋养用户,不是像刀,收割用户’,你现在做的,就是拿技术当刀!”
提到郝曼丽,Richard 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往前凑了凑,声音压得低,却带着威胁。
“我知道你在为曼丽的冷冻费发愁,也知道你在帮一个英国来的女人找房子 —— 刘,你需要这份工作,需要网益的薪资。别跟我谈什么‘技术初心’,你不懂商业,更不懂现实的压力。”
我的心猛地一紧。
他居然调查我的私事!
陈建仁坐在旁边,端着咖啡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显然是他告的密。
钟佳琪是他外甥女,他肯定听到了风声。
安安软乎乎的 “爸爸” 和郝曼丽冷冻舱的样子突然在脑子里重叠,我攥紧笔记本,声音颤抖。
“我懂!我比你懂什么是现实!我要养孩子,要付冷冻费,但我不会拿用户的信任换钱!你知道那些注销账号的老用户里,有多少是把 163 邮箱当‘第二个家’的吗?有老人存着和子女的邮件,有学生存着考研资料,你把他们的隐私卖给广告商,良心过得去吗?”
“良心?”
Richard 猛地拍了桌子,咖啡溅在协议上,晕开一小片褐色。
“商业世界里没有良心,只有 KpI!你以为jackson为什么不反对?因为他也知道,没有营收,网益撑不过明年!刘军,我最后问你一次,10 月 20 号之前,能不能把数据模块调试好?”
会议室里静得能听到窗外的江风。
陈建仁放下咖啡杯,慢悠悠地开口。
“Richard 总监,我早就说过,刘军这个人太固执,不适合牵头技术项目。之前 LdAp 系统就因为他的‘完美主义’超了预算,现在又阻碍广告项目,再这样下去,q4 的指标就真的完了。”
他这话像根火柴,点燃了 Richard 的怒火。
Richard 盯着我,眼神里满是失望。
“看来你是真的不懂变通。刘,从今天起,你不再负责数据模块,由小李接手。要是再敢干涉项目推进,我会向总部申请,让你离开技术部。”
“离开就离开!”
我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无比清醒。
“但我必须提醒你们,一旦全量上线,用户流失率会超过 30%,到时候就算找再多广告商,也填不上信任的窟窿!”
说完,我拿起笔记本和调研表,转身就走。
推开门时,老谭正好站在走廊里。
他冲我摇了摇头,眼神里满是担忧。
我没停,径直往电梯走。
走廊的灯惨白,照在身上像层冷霜。
我知道,这一步踏出去,可能真的要失去工作,失去支付冷冻费的能力,可我不后悔。
下午三点,行政部发来通知。
“刘军暂调至运维组,负责服务器日常巡检,即刻生效。”
小李跑来找我,眼睛红红的。
“军哥,陈建仁让我把你加的‘隐私保护模块’删掉,我…… 我没办法。”
“别删。”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郝曼丽的 LdAp 优化手稿递给她。
“把这个藏在代码里,就算广告上线,也要守住最后一道防线。”
傍晚,我在茶水间撞见陈建仁和 Richard 说话。
陈建仁的声音压得低,却能清晰地听到。
“…… 他现在还在干涉小李的工作,留着是个隐患。不如直接申请解雇,理由是‘对抗公司战略,影响项目推进’,总部那边我来沟通。”
Richard 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
“就这么办,下周给我提交申请。”
我攥着手里的水杯,冰凉的玻璃硌着掌心。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不仅要让我离开项目,还要彻底把我赶出网益。
窗外的江景渐渐暗了下来,霓虹灯亮了,却暖不了心里的冷。
回到出租屋,我打开手机,钟佳琪发来安安的视频。
小女孩举着画,笑着说:“爸爸,我画了咱们的家,有阳台,有多肉!”
我看着屏幕,眼泪慢慢掉下来。
我不能被解雇,不能失去工作,为了安安,为了郝曼丽,我必须想办法留下来。
守住我们的约定,守住那些还信任我的用户。
我打开电脑,调出数据广告的代码逻辑。
就算被调去运维组,我也要找到办法,在不影响服务器稳定的前提下,给用户留一个 “关闭精准广告” 的入口。
指尖在键盘上敲击起来。
郝曼丽的笔记本放在旁边,封面的向日葵在灯光下,像在给我力量。
这场仗还没输,只要我还在,就不会让技术变成伤害用户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