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2月 16日，下午 3点。
网吧里，老旧的电脑主机发出嗡嗡的声响，显示器屏幕闪烁着幽蓝的光。
我坐在角落的位置，盯着欣浪聊天室的界面，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刚和昵称叫“别样荷花”的网友聊了没几句，别在腰间的 bp机突然震动起来。
我慌忙扯下它，屏幕上那串熟悉的电话号码赫然在目。
心跳不自觉地加快。
我赶紧起身，在网吧老板疑惑的目光中，冲向门口的公用电话亭。
“喂？”
电话那头传来 sherry清冷的声音，像冬日里的冰凌。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是刘军，我看到留言了。”
“明天上午 10点，来公司参加最后一轮面试，部门经理亲自面试。”
说完，她便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的忙音在耳边回荡。
我握着听筒，久久没有放下。
脑海中已经开始想象明天面试的场景，紧张与期待交织在一起。
2000年 2月 17日，9点 45分。
我站在网益公司的前台，西装革履的自己却显得有些局促。
手心微微冒汗，在裤腿上蹭了蹭。
前台小妹礼貌地朝我微笑，我却笑不出来。
目光时不时瞟向走廊深处，仿佛那里藏着未知的命运。
10点整，sherry踩着黑色细跟高跟鞋，步伐优雅地向我走来。
她今天穿着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职业套装。
白色衬衫领口别着一枚精致的银色胸针，头发盘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整个人散发着干练的气息。
“跟我来吧。”
她的声音没有温度，转身便带着我穿过公共办公区。
同事们敲击键盘的声音此起彼伏，像是一首紧张的进行曲，我的心跳也随之加快。
推开最里面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
我看到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魁梧的 30多岁男人。
他身着深灰色的 Armani西装，笔挺的西装裤下露出锃亮的黑色皮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大背头，戴着一副宽边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而锐利。
他坐在真皮办公椅上，姿态闲适，桌子上那本《AS400开发指南》在灯光下泛着微微的光。
“坐。”
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小心翼翼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屁股只敢沾着椅子边，后背绷得笔直。
“之前我们同事已对你的理论知识进行了考察，我就不再重复了。我想知道你对软件开发这个行业有什么看法？”
他双手交叉放在桌子上，目光如炬地盯着我。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这个问题太宏大了，我从未深入思考过。
喉咙发紧，我努力吞咽了一下口水，思索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软件开发是一个新型行业，它就像一把神奇的钥匙，将会从另一个方面来改变世界。但是，现在懂得软件开发的还只是极少数人，就好比一座宝藏藏在深山里，大家还不知道怎么去挖掘，预计在软件推广方面会有一些阻力。”
说完，我紧张地看着他，生怕自己的回答不够好。
他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未知便是探索，更是机会。”
他的语气平淡，却让我心里七上八下。
“你平时有什么爱好？”
他突然问道，眼神变得温和了些。
我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总算简单些：“以前在老家，我喜欢跟人一起打乒乓球、扑克牌，在球桌上挥汗如雨，在牌局里斗智斗勇，特别有意思。还喜欢学习新知识，最近买了本《liinux入门到精通》的书在看，那些代码就像神秘的咒语，解开一个又一个谜题，觉得很有趣。晚上吃饭时看电视剧《外来媳妇本地郎》，学一下粤语，感觉粤语特别有韵味。”
我越说越放松，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很好！软件开发人员需要不断学习新知识。”
他点了点头。
我心中一喜，以为得到了认可。
我壮着胆子，指着他桌上的书问道：“您看的这本 AS400是什么系统，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他嘴角上扬，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是小型机操作系统，以后你会接触到。”
那笑容让我捉摸不透，不知道他是在肯定我主动提问的态度，还是觉得我孤陋寡闻。
“软件开发经常会加班，有时候甚至是通宵，你怎么看？”
他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眼神紧紧盯着我，像是要把我看穿。
我心里“咯噔”一下，想到未来可能要面对的高强度工作，有些犹豫，但还是坚定地说：“自己刚入行，还有很多东西要学，我会在工作中跟大家好好配合，提高工作效率，尽量少加班。”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觉得自己的回答太幼稚。
他的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好了，你先去会客室等下。”
他冷冷地说道，挥了挥手，仿佛我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物件。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办公室，脚步虚浮。
在会客室里，我瘫坐在沙发上，脑海中不断回放着刚才面试的场景。
他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对我满意还是不满意？
我越想越焦虑，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沙发的边角。
不知过了多久，jennifer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件淡紫色的职业套裙，裙摆随着步伐轻轻摆动，脖子上戴着一条珍珠项链，显得优雅又温柔。
“jackson跟我沟通过了，对你的情况基本了解。工资方面，你有什么要求？”
她微笑着问道，眼神却带着一丝审视。
这个问题在第一次笔试时我就写过，为什么还要问？
我心里充满疑惑，斟酌着字句说：“我相信公司有成熟的薪资结构，会根据我的情况给一个薪资等级的。”
我不想表现得太急切，又怕自己的回答显得没有主见。
她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变得犀利：“公司确实有成熟的薪资结构，但我们还是要根据应聘者的情况来择优录用，毕竟这个岗位竞争激烈。”
我咬了咬嘴唇，思考片刻后说：“根据从朋友那里了解到行业薪资水平，结合我自己的情况，期望基本工资在 3800 - 4200元左右。”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我，点了点头：“好的，你先回去。等确定了第一时间通知你。”
那冰冷的语气，让我仿佛掉进了冰窖。
走出中信大楼，阳光明媚，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心里失落极了，感觉这次面试彻底搞砸了，怕是 game over了。
我漫无目的地朝着电脑城的方向走去，脚步机械地在几个电脑城之间穿梭，希望能在熟悉的电脑配件和软件中，找到一丝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