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芜满足地咽下最后一口粥,碗底刮得干干净净。
她慵懒地瘫在躺椅里,眯眼享受着窗边洒落的晨光。
阿玄在她脚边寻了处光斑,惬意地蜷成一团。
“老黄啊,别忙活了,过来歇会儿。”晨芜懒洋洋地开口。
老黄正将碗筷交给小一和小二,闻言应道:“哎,小姐,就来。”
他在旁边马扎上坐下,拿起旧搪瓷杯喝水。
晨芜半闭着眼,手指轻敲扶手
“对了,这两天得空多扎几个纸房子,要宽敞的,带小院那种。”
“小姐,近来没有大法事,要这么多纸房子是……?”
“还不是下边那两位爷,”晨芜撇嘴,“说最近下面多,住不下了,上次给我说让我帮助做一下,这不我给忘了,咱们就当做点保障性住房。”
阿玄抬起头,金色瞳孔里带着戏谑
“喵呜……下面也闹房荒了?早知道当年该多囤点地皮。”
“你就知道囤小鱼干。”
晨芜笑骂一句,转向老黄,“用料扎实点,让小二他们帮着做。”
“我明白了。”老黄连忙点头。
这时,院门外传来几下迟疑的敲门声。“笃、笃、笃。”
声音很轻,带着犹豫。
老黄放下杯子,一边朝院门走一边嘀咕:“这么早,会是谁?”
他隔着门板问道:“哪位啊?”
门外静默片刻,传来一个年轻女孩怯生生的声音
“请、请问……黄守仁老先生在吗?”
老黄打开院门,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站在门外,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肩上还别着一小块黑纱。
她脸色苍白,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整个人透着说不出的疲惫和哀戚。
我就是黄守仁。
老黄打量着这个陌生女孩,目光在她肩上的黑纱停留了一瞬,语气不自觉地放软了些
姑娘,你找我有事?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他见女孩神色惶惑,又带着孝,以为是家中遭遇变故来求助的。
女孩张了张嘴,目光在老黄脸上停留了很久,像是要确认什么。
她的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声音细若蚊吟:嗯......是有点事......
先进来坐下说吧。
老黄侧身让开,站在门口不像话。
女孩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拘谨地站在院子中央,目光快速扫过这个陌生的院落。
当她看到躺椅上的晨芜和地上的黑猫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拘谨地低下头。
老黄,给客人倒杯水。
晨芜依旧闭着眼,却准确地道出了来客的存在。
哎,好。
老黄对女孩温和地点点头,姑娘稍坐,我去去就来。
院子里一时间只剩下女孩和晨芜、阿玄。
晨芜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女孩身上流转。
她先是注意到女孩肩上的黑纱,接着视线在女孩脸上停顿,眉梢动了动。
她的目光在女孩和老黄离开的方向间转了个来回,最后定格在女孩紧握的双手上,嘴角勾起一个若有所思的弧度。
阿玄也抬起头,金色瞳孔在女孩身上停留片刻,轻轻了一声,尾巴警觉地竖了起来,像是在空气中嗅到了什么特别的气息。
老黄很快端着水回来,将温热的杯子放在女孩面前的石桌上
姑娘,请喝水,坐下慢慢说,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若是需要小姐帮忙,也得先把事情说清楚才是。
女孩接过水杯,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她仍然站着,目光低垂,像是在做着什么艰难的决定。
就在这时,晨芜忽然开口,声音带着几分慵懒的玩味:老黄啊,你不认识这姑娘?
老黄被问得一愣,转头又仔细端详了女孩一番,茫然摇头:小姐,我......确实不认识啊,姑娘,你是......?
晨芜轻轻笑了一声,从躺椅上坐直身子,手中的扇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不认识?这就奇怪了。
她慢悠悠地说,我看着这姑娘眉眼间与你倒有几分相像。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
更妙的是,你们中间......还有血缘关系连着。老黄,你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你孙女吗?
什、什么?!
老黄如遭雷击,猛地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女孩
孙女?我......我哪来的孙女?小姐,您是不是看错了?
他的目光在女孩脸上来回扫视,试图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阿玄地站起来,浑身的毛都炸开了,尾巴竖得像根旗杆
喵呜?!老黄!你什么时候背着我有孙女了?!你什么时候背着......不是,你背着小姐,背着我连孩子都有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你连喜酒都没给本大爷留个位置吗?!
老黄被这一连串质问轰得头晕目眩,他看着面前低着头的女孩,又看看一脸戏谑的晨芜和炸毛的阿玄,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眼神恍惚了一下,颤抖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女孩
姑娘......你......你奶奶......是不是叫......秀英?
女孩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用红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物件。
当她一层层揭开红布时,露出的是一个已经被摩挲得光滑温润的桃木小葫芦,上面的符文虽然年代久远,却依然清晰可辨。
爷爷......
女孩的声音哽咽,双手捧着葫芦递到老黄面前
我是晓雯......周晓雯。奶奶她......她三天前刚走......还没过头七......她临走前,让我一定要来找您......
老黄颤抖着手接过那个桃木小葫芦,那是他当年亲手雕刻,送给秀英的定情信物。
他的手指抚过葫芦光滑的表面,眼神复杂地看着女孩与记忆中秀英年轻时依稀相似的眉眼,声音沙哑
秀英......走了?这么快......
他的眼眶微微发红,但并没有落泪,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像是把积压了半个世纪的情绪都叹了出来。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小小的葫芦,仿佛透过它在触摸那段尘封的往事。
晨芜看着这一幕,轻轻摇着扇子
老黄啊老黄,我这睡一觉的功夫,你倒是把人生大事都办妥了,来,好好说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玄跳上石桌,尾巴不满地拍打桌面
没错!老黄,你今天必须说清楚!这么大的事居然瞒着我们!
周晓雯看着神情复杂的爷爷,又看看一脸好奇的晨芜和气愤的阿玄,擦了擦眼泪,低声说
奶奶走得很突然......脑溢血,她在医院最后那几天,一直念叨着您,说对不起您......让我一定要找到您......
老黄握着那个小小的桃木葫芦,目光恍惚,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五十年前的往事。
他长长叹了口气,终于开始讲述那个他埋藏了半生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