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仿佛要撕裂耳膜的刹车声伴随着沉闷的撞击声!
那辆出租车在最后一刻惊险万分地刹停,车头保险杠几乎贴上了闻晚刚刚伸出去的鞋尖!
巨大的惯性让车身都晃了晃!
司机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煞白地探出头,带着后怕和愤怒破口大骂
“不要命啦?!找死啊!”
“呼…呼…呼…”
闻晚跌坐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息着,仿佛刚从噩梦中惊醒。
脸色惨白如纸,豆大的冷汗瞬间爬满了她的额头、鬓角,汇成细流滑落。
她茫然地看着眼前依旧呼啸而过的车流,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里面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一片空白的茫然,仿佛完全不明白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姐!姐!你怎么样?!摔着哪了?!你说话啊!”
闻轩魂都吓飞了,扔掉画框连滚爬跑地扑过来,半跪在地,双手颤抖着想去扶闻晚的肩膀又不敢用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圈瞬间就红了,急得快哭出来。
周围的路人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
“哎哟喂,吓死个人了!”
“多亏了这小姑娘啊!反应真快!”
“这姑娘怎么回事?看着好好的…”
“是不是中暑了?还是低血糖晕了?
闻晚在闻轩的搀扶下,腿软得根本站不稳,浑身都在轻微颤抖。
她勉强支撑着身体,惊魂未定,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恍惚,看向救了自己的女孩。
眼前的救命恩人……年纪看着比自己还小?穿着最简单的衣服和牛仔裤,怀里抱着一只通体漆黑、目光打量自己的黑猫?
这过于寻常甚至有点随意的形象,与她刚才那电光火石间爆发出的惊人速度和力量,形成了极其诡异又强烈的反差,让人一时难以消化。
闻轩强压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扶着依旧瑟瑟发抖的姐姐,对着晨芜就是一个深深的、几乎是九十度的鞠躬,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嘶哑和无比的真诚
“谢谢!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了!要不是您,我姐她……”
后面的话他根本不敢说出口,只是心有余悸地又看了一眼那辆停着的出租车,眼中的恐惧仍未散去。
晨芜随意地摆了摆手,仿佛只是掸掉沾在衣襟上的一点灰尘
“嗨,小意思!顺手。”
她的目光没有看闻轩,而是牢牢锁定在闻晚脸上,从上到下,从左到右,仔仔细细地扫视。
尤其在闻晚眉心那片异常暗淡、仿佛笼罩灰雾的印堂,眼下浓重得脂粉也盖不住的青黑色阴翳,以及山根隐隐缠绕的、若有似无的淡青色气息上停留了许久。
她抱着阿玄往前凑近一小步,声音依旧带着点刚睡醒的低哑,却直击要害
“不过……”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地直视闻晚茫然的眼睛
“你,问题有点大。”
她伸出纤细的食指,隔空虚点了点闻晚的眉心
“印堂晦暗,山根缠青,眼神涣散无光,三盏阳火飘摇欲熄…”
她微微蹙眉,下了简单直接的结论
“你这是被‘东西’缠上了,而且日子不短,阴气入里,不然,怎么会神智昏聩到往阎王殿的直通车道上撞?”
闻轩一听这话,脸上的感激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混合着荒谬、警惕和“这人是神经病吧”的神色取代。
他下意识地挡在还有些恍惚的闻晚身前半步,清了清嗓子,努力维持着基本的礼貌和教养,但语气里的疏离和强调清晰无比
“这位…小姐,非常、非常感谢您救了我姐姐!这份恩情我们没齿难忘!但是,”
他加重了语气
“关于什么‘东西’、‘阴气’这种说法,我们实在无法认同!我姐姐最近工作压力非常大,精神高度紧张,加上长期睡眠严重不足,出现短暂的意识恍惚是医学上可以解释的现象!要相信科学啊!”
闻晚此时也稍微缓过一点神,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体还在微微发抖,但似乎被弟弟这番掷地有声的“宣言”拉回了一些现实。
她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却也努力维持着理性
“是的,谢谢您今天真的太危险了,多亏了您,我想…大概只是意外,我最近确实…状态很差。”
她像是在说服别人,也像是在说服自己。
晨芜听完,非但没恼,反而像听到了意料之中、无聊至极的标准答案。
她嘴角勾起一个极其轻微的、带着点“行吧,你们开心就好”的懒洋洋弧度,甚至还有点看戏的意味。
她也懒得费口舌争辩,手直接伸进那个看起来能装下不少东西的普通深色帆布包,摸索了一下,掏出一个叠得不算规整、边缘毛毛糙糙、用暗黄色糙纸折成的三角符箓。
接着,又摸出一支普通的黑色记号笔,“咔哒”一声用牙利落地咬掉笔帽,在符纸空白的边缘处,唰唰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
“喏。”
她动作随意得像是递张餐巾纸,把符纸塞到还有些发懵的林晚手里,顺手又把笔帽盖上塞回包里
“拿着,贴身放,洗澡别沾水。”
她指了指那串号码
“要是再遇上点解释不清的邪乎事儿,比如又迷糊着差点给自己开了席,或者晚上睡觉总觉得胸口像压了块大冰坨子喘不过气,再不然就是听见些不该在阳间听见的动静儿……打这个电话找我。”
她打了个毫无形象的哈欠,眼皮又开始沉重地往下耷拉,仿佛刚才救人的不是她。
然而,最后那句话的语气,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精明算计:
“至于钱嘛…不急,等回头你觉得这小破纸片子真派上大用场,觉得自个儿的命多少值点钱了,再看着意思意思补给我就行。我这人,童叟无欺,价格公道。”
说完,完全不给姐弟俩任何消化或反驳的机会,晨芜抱着阿玄,极其潇洒地转身,极其随意地挥了下手,迈开她那标志性的懒散拖沓步子,晃晃悠悠地融入了人行道上涌动的人流,几个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姐…这…这人…”
闻轩捏着那张触感粗糙、画着诡异难辨红色符号的三角符纸,感觉像捏着一块刚从垃圾堆里翻出来的烫手玩意儿,表情复杂扭曲,充满了难以置信和“这都什么年代了”的荒谬感
“这简直…太神棍了!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一张口就满嘴跑火车?”
他看向闻晚,眼神里明明白白写着“赶紧扔了这破纸,离这种神经病远点”。
闻晚怔怔地望着晨芜消失的方向,眉头紧锁,心头那股异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刚才被那女孩抓住衣领拽回来的瞬间,似乎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顺着手臂极其短暂地流窜了一下,让她当时狂乱到窒息的心跳,莫名地安稳了一丝。
此刻,指尖触碰到这张粗糙的符纸,那丝微弱的、令人心安的暖意,似乎又隐隐约约地传来,仿佛寒夜里一点微弱但真实存在的烛火。
她沉默了几秒,伸出手,声音还有些发虚
“给我吧。”
“对对对,赶紧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