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着自己运动鞋上几点暗红色的喷溅状痕迹,眼神里充满了崩溃的惊恐。
路鸣泽沉默地听着,将她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和动作都刻入脑海。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3号楼那在晨光中显得冰冷灰白的楼顶。
天台的边缘,一道黄色的警戒线格外醒目,隐约可见穿着勘查服的技术队员身影正在护栏附近小心翼翼地移动、拍照、取样。
“天台封锁了?”
路鸣泽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第一时间封锁!技术队的兄弟已经在上面勘查李敏坠楼的具体位置和痕迹了!”
警长立刻回答。
路鸣泽的目光迅速扫过现场混乱的人群、惊魂未定的目击者、那片刺眼的蓝色防水布,最后落回王聪聪身上
“你!立刻带人上去!和他们汇合!给我把李敏坠楼点附近一寸寸查清楚!
特别是护栏边缘的水泥台、地面!
有没有蹬踏痕、滑擦痕、衣物纤维、身体组织残留!任何可疑的痕迹物证!
都要给我原封不动地提取下来!快!”
他指向宿舍楼入口。
“明白!老大!”
王聪聪没有丝毫犹豫,招呼身边的两名技术队员,如同离弦之箭般冲向宿舍楼门洞,沉重的脚步声在死寂的清晨显得格外急促。
路鸣泽则留在楼下,目光扫视着现场。
他走到那几位目击女生面前,进行更深入的、细致到询问。
看到的人影穿着什么?
具体站在天台哪个位置?
身体姿态如何,是站着?坐着?趴着??
坠落时身体是前倾后仰还是笔直?
有没有任何异常的动作?
每个问题都直指核心,试图在目击者破碎混乱的记忆中拼凑出哪怕一丝有价值的线索。
几个女生都被吓坏了,哆哆嗦嗦的拼凑不出什么完整的情节。
“王姐,带她们下去安抚一下!”
……
王聪聪和老陈两人正全神贯注地趴在3号楼天台西南角的水泥护栏外侧,这是下方目击者指认李敏坠落的位置。
身下是数十米令人眩晕的悬空,但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钉在脚下冰冷粗糙的水泥台面上。
王聪聪小心翼翼地用强光勘查灯几乎贴着地面扫过。
灯光下,水泥台边缘,几道清晰的蹬擦痕刺痛了他的眼睛。
痕迹位于护栏外侧下方约一掌宽的地方,位置极其危险。
“老陈,看这儿…”
王聪聪的声音低沉而紧绷,带着谨慎,“蹬踏痕很完整,方向明确向前。”
强光下,可以清晰看到鞋底纹路留下的细微特征,以及尘土被鞋底边缘带起的、向外翻卷的痕迹。
“落脚点在这里,”
他指向痕迹起始端一个相对较浅的压痕,“很稳定,没有仓促或滑脱的迹象。”
技术队长老陈皱着眉,单膝跪地,用带刻度的物证标尺比对着痕迹,同时调整相机镜头微距拍摄。
“嗯… 发力很干脆,而且…”
他眯起眼,手指虚点在痕迹结束的位置
“你看这里,痕迹的边缘戛然而止,没有拖拽或滑落的后续擦痕… 这不像是失足滑落,更像是…”
老陈顿住了,似乎在寻找一个更准确的词,眉头拧成了疙瘩
“更像是双脚用力蹬出,身体主动向前跃出的姿态!”
这个结论让两人心头同时一沉。
这完全符合之前三起案件的勘查报告!没有搏斗,没有挣扎,没有外力拖拽的痕迹!
受害者都是自己爬过护栏,然后以一种“主动”的姿态,坠入深渊!
“这太诡异了…” 王聪聪直起身,扶着冰冷的护栏,目光扫过空旷的天台。
除了他们,就只有呼啸的风声。
“监控没拍到人,现场找不到任何其他人的痕迹… 她们到底是怎么了?梦游?集体性的极端精神崩溃?”
他感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这不合常理的“主动”比任何暴力现场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老陈也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面色凝重地环顾四周
“主动跳下去,这点几乎可以肯定,但为什么?之前的案子也都一样,赵婷指甲缝里那点纸纤维…会是线索吗?还是完全无关?”
他像是在问王聪聪,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面对这种毫无外力介入却接连发生的惨剧,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动机呢?完全没有头绪…简直像…”
路鸣泽踱步到那片巨大的蓝色防水布旁,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他毫不在意地蹲下身,仔细审视着防水布边缘尚未完全被覆盖的溅射状血迹,它们的形状、大小、分布密度、方向角度。
他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边缘一块沾着粘稠血渍和疑似脑组织碎屑的小石子,放入证物袋。
他甚至注意到防水布边缘几处被踩踏后留下的、极其模糊的鞋印轮廓。
每一个细节,都可能是通向真相的微小碎片。
他的眉头越锁越紧,心头的疑云也越发浓重
为什么又是3号楼?
但是范围却扩大了?
李敏与之前的受害者有什么关联?
就在他沉浸于蛛丝马迹的搜寻,试图在血腥与混乱中理出一丝头绪时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毫无预兆地从稍远处的4号楼方向人群中爆发出来!
紧接着,如同投入滚油中的水滴,楼下密集的人群骤然爆发出更加混乱、更加恐惧的剧烈骚动!
无数惊恐到扭曲的脸庞,无数双颤抖的手指,如同被无形之手操控着,齐刷刷地指向了4号楼东北角的楼顶方向!
“有人!楼顶!又有人!!要跳楼了!!!”
撕裂般的、带着惊恐的喊叫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瞬间将现场本就紧绷到极限的恐慌情绪推向彻底崩溃的边缘!
路鸣泽的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猛地站起!
他顺着人群那无数根指向天空、因恐惧而剧烈颤抖的手指望去
只见4号楼顶楼东北角的护栏外侧,一个穿着浅色睡衣的身影,如同幽魂般背对着天台,面朝着虚空。
单薄的身体在高楼特有的凛冽晨风中瑟瑟摇晃,宛若一片挂在枯枝上、随时会被狂风扯落的树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沿着路鸣泽的脊椎窜上头顶!
“该死!!!”
路鸣泽目眦欲裂,几乎是本能地一把抓过腰间的对讲机,声音因为极度的急迫和震怒而嘶哑变形,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所有单位注意!!4号楼东北角天台有人要跳楼,重复!4号楼东北角天台有人要跳楼!立刻疏散正下方所有区域,清空地面!气垫车!!气垫车立刻调头!!目标4号楼东北角!速度!!快!!!”
他一边对着对讲机狂吼,一边已然拔腿朝着4号楼方向全力冲刺!
“就近的人员稳住她!!喊话,分散注意力,稳住她!!别让她跳!!!”
嘶哑的声音在混乱的尖叫声中奋力穿透。
他的话被骤然打断王聪聪和老陈的思考
楼下爆发的、如同火山喷发般猛烈的巨大骚动和尖叫,瞬间撕裂了高空的寂静!
与之同时响起的,是路鸣泽透过对讲机传出的讯息。
王聪聪和老陈的动作瞬间僵住!
两人瞳孔骤缩,猛地扭头望向4号楼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