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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飞行器,徒步穿越归墟外围破碎时空带的最后一段路程,其艰难远超想象。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脚下并非实地,而是由凝固的空间涟漪、破碎的法则线交织成的“无形之路”。周玄机必须时刻手持罗盘,以天罡阵图之力稳定周身三尺之地的时空结构,才能勉强踏足。白素卿的蛊虫在前方探路,不断反馈着前方路径的“稳定度”和潜在危险。黑三则拖拽着简易的防护能量发生器——用飞行器残骸和“方舟-7号”零件拼凑的简陋装置,勉强抵挡着无处不在的能量衰变辐射和混乱法则的侵蚀。

他们目睹了更多光怪陆离的景象:一片区域中,重力方向每分钟都在随机变化,导致无数碎石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另一处,光线以可见的速度“冻结”成玻璃般的晶体,又在下一刻骤然崩解;他们还曾短暂地穿越了一片“记忆回响区”,耳边充斥着万年前战场的厮杀声、星舰爆炸的轰鸣、以及濒死生灵的绝望哀嚎,那声音并非幻觉,而是被印刻在时空结构中的真实烙印,几乎让他们心神失守。

补给在快速消耗。虽然白素卿的蛊药能勉强稳定心神、抵御低语,虽然周玄机能从星球祝福晶体中汲取微量能量补充,虽然黑三的破烂发生器还能工作,但生理上的疲惫、精神上的持续高压,以及环境本身的“存在感剥夺”效应,都在一点点侵蚀着三人的意志。

但他们没有停下。前方那片绝对的“虚无”轮廓越来越清晰,那点青铜色的微光也越来越亮。那光芒似乎具有某种奇异的力量,在这片混乱的坟场中,它如同定海神针,为迷茫者指引着最明确的方向,同时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严与压迫。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早已失去度量意义——他们终于穿过了最密集的破碎法则区,踏上了一片相对“坚实”的地面。

说是地面,其实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暗银色的“平台”。平台材质与之前星门平台和“方舟-7号”的石材类似,但更加致密、古老,表面平滑如镜,映照着上方虚无的黑暗。平台向四面八方延伸,直至视野尽头,仿佛一片悬浮在宇宙坟场中心的无边广场。

而广场的“中心”,正是他们一路追寻的目标——

归墟入口。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门扉或通道。在广场的极远处,空间本身向内坍缩、旋转,形成了一个巨大到难以形容的黑暗旋涡。旋涡缓缓转动,寂静无声,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恐怖气息。光线在其边缘扭曲、折断,然后被无情吸入深处,连一丝涟漪都不会泛起。任何探测手段——无论是灵识、蛊虫还是仪器——一旦靠近漩涡边缘,都会瞬间失去联系,仿佛被彻底抹除。那是一种纯粹的“无”,是连“存在”这个概念都要被否定的终极空洞。

而在那黑暗旋涡的正中心,违反一切常理地,悬浮着一座宫殿。

青铜宫殿。

它庞大到超越了视觉的尺度感。即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便有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旋涡作为背景,它依然巍峨得仿佛能填满半个视野。宫殿通体呈现一种深邃、厚重的暗青色,并非普通青铜的色泽,更像是浓缩了万古星光与岁月尘埃后沉淀出的色彩。建筑风格古朴得难以形容,非任何已知文明的样式,线条刚硬而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自有一种镇压诸天、贯穿古今的磅礴气韵。

宫殿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符文。那些符文并非浮雕,而像是从青铜内部自然生长出来,随着宫殿的悬浮缓缓流转、明灭。有些符文形似上古云篆,有些则扭曲如星辰轨迹,更有些完全无法理解,仅仅是注视,就让人感到头晕目眩,仿佛触及了宇宙最底层的规则密码。整座宫殿散发出的气息苍凉、威严、沉重,仿佛它不是一座建筑,而是一个活着的、沉睡的宇宙纪元本身。

在宫殿正前方,对应着黑暗旋涡的“入口”方向,是两扇紧紧闭合的、如山岳般巨大的门扉。门扉上各有一个巨大的环形浮雕,环形中央是更加复杂、不断变幻的符文阵列,此刻黯淡无光。

“我们……到了。”黑三的声音干涩,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撼,也有一丝抵达终点后的虚脱。

白素卿静静凝视着那座宫殿,清冷的眼眸中倒映着青铜色的微光。她想起了在时空碎片中看到的那个孤独守望的背影。就是这里。那个身影,曾站立在何处?是否还在?

周玄机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心神,都被那座宫殿吸引了。不仅仅是视觉的震撼,更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与共鸣。怀中的天罡阵图在微微发烫,星球祝福晶体也在轻轻震颤。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修炼的“周天星力”,与那座宫殿深处某个沉睡的源头,正产生着若有若无的呼应。而《阴阳手札》中的某些最深奥晦涩的篇章,此刻仿佛也在这青铜巨门的映照下,显露出些许从未被理解的真意。

“走,靠近看看。”周玄机压下心中的波澜,率先向广场中心、那座宫殿的方向走去。

踏上暗银色平台,脚下的触感坚实无比,与外围破碎时空的动荡形成鲜明对比。仿佛这片广场是归墟这片终极混乱中,唯一被强行定住的“秩序之岛”。然而,随着他们不断靠近黑暗旋涡和青铜宫殿,新的压力开始显现。

首先是强大的排斥力。并非物理上的狂风或推力,而是一种源自空间本身的“拒绝”。越是靠近,周围的空气(如果还存在的话)就变得越粘稠,仿佛置身于凝固的水银之中,每前进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更可怕的是,这种排斥力中还夹杂着混乱的法则碎片,时而重力暴增数倍,将人狠狠压向地面;时而空间凝固,让人动弹不得;时而又会产生诡异的斥力,将人向后推去。

周玄机不得不持续催动天罡阵图,以秩序之力对抗混乱,开辟出一条狭窄的通道。白素卿则以蛊术编织出柔韧的丝线,将三人连接在一起,防止被突然变化的法则冲散。黑三则开动了他那简陋的能量发生器,生成薄弱但聊胜于无的防护场,抵挡部分直接的能量压迫。

而与此同时,另一种截然相反的力量也在侵扰着他们——低语与诱惑。

那并非通过耳朵听见的声音,而是直接回响在意识深处的呢喃。起初极其微弱,如同远处风中飘来的模糊呓语。但随着靠近宫殿,这低语逐渐变得清晰、富有煽动性。

“来……靠近些……真理就在门后……”

“漫长的守望该结束了……打开它……释放……也是解脱……”

“你们看到了战争的残酷……看到了封印的代价……但这真的是正义吗?或许……融合才是进化……”

“力量……门后有你们无法想象的力量……足以让你们超越凡俗,主宰星辰……”

低语的内容变幻不定,时而充满诱惑,许诺力量与真理;时而饱含同情,诉说封印本身的“不公”与“痛苦”;时而又变得阴冷尖锐,充满了对秩序与生命的憎恶。这些声音仿佛能直击内心最深处的欲望、疑惑与恐惧,撩拨心弦,瓦解意志。

白素卿脸色发白,闭目凝神,以蛊术秘法固守灵台,身周浮现出淡淡的青色光晕,隔绝大部分低语。但她的额头依旧渗出细密汗珠,显然抵抗得并不轻松。

黑三则更加不堪。那些关于“力量”、“知识”、“主宰”的低语对他这种技术探究者有着天然的吸引力,而关于“封印代价”、“宇宙真相”的质疑也触动了他内心对未知的渴望。他双眼时而迷茫,时而挣扎,全靠周玄机不时渡过去的一丝清明意念和怀中那枚秩序护符的微热,才勉强保持理智。

周玄机同样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低语在他耳中,甚至偶尔会化作他熟悉的声音——祖师爷的叹息、紫灵族人的期盼、甚至是他自己内心对归途的焦虑与对真相的渴望被扭曲放大后的回响。但他道心坚定,更兼经历了紫灵星意志沟通、轩辕破军堕落冲击以及时空碎片中目睹封印景象的洗礼,心志早已锤炼得如古井不波。他默诵《阴阳手札》中的清心咒,灵魂深处那缕星球祝福的光芒和天罡阵图的核心印记同时亮起,如同定海神针,牢牢镇守灵台,将一切蛊惑之音排斥在外。

他注意到,这些低语的源头似乎并非单一。有些充满了古老、深沉、非人的冰冷意志,那很可能来自被封印的暗星本源;有些则带着疲惫、偏执甚至疯狂的情绪,或许来自漫长岁月中逐渐被侵蚀的“永恒哨兵”残留意念;还有一些则更加隐晦、狡诈,难以分辨来历。

三人如同逆水行舟,顶着巨大的排斥与诱惑,一步一步,艰难地向着青铜宫殿那紧闭的巨门挪动。距离在缓慢缩短,十里、五里、三里……

终于,他们抵达了巨门前一片相对开阔的广场边缘。在这里,排斥力达到了顶峰,仿佛有一堵无形的墙壁挡在面前,难以寸进。低语的音量也增大到如同直接在脑海中嘶吼,充满了急迫与不耐。

抬头仰望,巨门更显宏伟。门扉高不知几千丈,直插入上方虚无的黑暗。近距离观看,门上的符文更加清晰、玄奥,每一个都仿佛蕴含着一种宇宙至理。两扇门中间的缝隙紧密得连光线都无法透过,门环处的符文阵列虽然黯淡,但其结构的复杂与精妙,远超想象。

周玄机知道,不能再贸然前进了。强行冲击那无形的排斥墙,可能引发不可预料的后果。他需要尝试沟通,或者……寻找“钥匙孔”。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所有杂念,将状态调整至最佳。然后,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天罡阵图从他怀中飞出,悬浮于掌心之上,缓缓旋转,三十六星位逐一亮起柔和而坚定的光芒。同时,他催动星球祝福晶体,一股精纯、温和、充满生机的淡金色净化本源之力,如同溪流般注入阵图之中。

天罡阵图得到这股力量的加持,光芒大盛,一股中正平和、却无比浩大的秩序与净化之意弥漫开来,暂时逼退了周围粘稠的排斥力和嘈杂的低语。

周玄机试图将这股混合着周天星力与净化本源的力量,化作一道温和的探查波纹,缓缓伸向那紧闭的青铜巨门。他并非要强行开门,而是想尝试感应门扉的状态,寻找可能存在的“接口”或“认证机制”。

就在那道混合力量波纹触及巨门表面符文的刹那——

异变陡生!

巨门前方,那片看似空无一物的虚空,猛然剧烈波动起来!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巨石,荡开层层肉眼可见的涟漪!

紧接着,涟漪中心,光线扭曲、汇聚,数道身影以惊人的速度由虚化实,凝聚成形!

那是五个身披破烂青铜甲胄的“人形”。

它们的身高约两丈,通体覆盖着布满划痕、锈迹和干涸暗渍的厚重青铜铠甲,样式古朴,与青铜宫殿的风格一致。头盔将面容完全遮蔽,只留下两道幽深的、闪烁着不稳定红光的缝隙作为“眼窗”。它们手中持有的武器也各不相同:有布满裂纹的长戟、有缺口的巨剑、有能量回路断续的奇异枪械、有锈蚀的锁链、有空荡荡的巨盾。所有武器和铠甲都残留着惨烈大战的痕迹,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与硝烟气息,仿佛刚刚从万年前的战场中直接走出。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们的气息——冰冷、死寂、空洞,却又混杂着一丝疯狂的执念与毁灭欲。没有丝毫生命应有的波动,只有一种机械般的、绝对服从某项古老指令的冰冷意志。

五个青铜傀儡同时抬起“头”,那闪烁着红光的眼窗齐刷刷锁定了周玄机三人。它们的身躯微微调整,形成了一个半包围的阵型,封死了所有前进和后退的最佳路线。

然后,一个干涩、沙哑、如同锈蚀齿轮摩擦、却又带着多重诡异回音的机械声,从五个傀儡身上同时发出,重叠在一起,在这片寂静的广场上回荡:

“禁……地……”

“未……经……授……权……闯……入……者……”

“格……杀……勿……论……”

最后一个“论”字落下的瞬间,五个青铜傀儡眼中的红光骤然爆亮!没有任何预兆,它们同时动了!动作迅捷得与那沉重的铠甲完全不符,撕裂空气(如果还有空气的话),带着万古不散的杀伐之气,悍然扑杀而来!

长戟破空直刺,巨剑力劈华山,奇枪能量闪烁,锁链如毒蛇出洞,巨盾封挡退路!配合默契,攻势凌厉,瞬间封死了三人所有闪避空间!

归墟的守卫,或者说,那可能已经失控腐化的“永恒哨兵”残骸,在沉睡了万载之后,因周玄机触及青铜巨门的气息而被激活,对他们这些“闯入者”,亮出了冰冷的屠刀!

真正的考验与危机,在抵达目标门槛的最后一刻,以最激烈的方式,骤然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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