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技术专门在金兰家的院子里靠南墙边的地方,挖出一个长五米宽三米的地窖子,对金兰道:“这里需要一车河沙,还需要几床保暖的苫子,经过一冬天的仿生态破坏种子的休眠,明年开春就能发芽了。”
苫子是有的。每年秋天八月十五左右,下来谷秸了,他们一家人就在大门外就着月光打苫子。一个人捋谷秸,一个人打,一晚上就能打出十几床苫子,都放在篷布底下垛着,想什么时候用随手拿来就可。
金兰又去找小强,让他去北大河给拉一车河沙来。十几块钱一车的河沙,足够以后循环使用了。
大家正在有序地忙活着,一个女人拉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跑来了。孩子哭哭咧咧,满脸都是血,把众人吓了一跳。
这个女人大家人生,也是一个混账人。
她在村里经常和人打架,撒泼打滚的很会胡搅蛮缠,有个外号叫鬼难缠。她的儿子华子也被她惯得没有个人形。
孩子在村里打架,从来就没输过。
也不是他有多厉害,而是他打了败仗时,有他娘老子护着给他找后事子。
女人老远就大声嚷嚷:“有才他娘!我尊称你一声嫂子,你却让你儿子来打我儿子!你看看他的头,破了一个大口子,你们看看怎么赔偿吧!”
金兰一看就来气了,站起身迎上去,“我也尊称您一声婶子,我弟弟虚岁才五岁,个子又矮,怎么能砸到你儿子的头呢?再说了,即使砸破了头,您不应该先领着孩子去药铺里给包上的吗?要是得了破伤风,就算你讹再多的钱,也不值当的了!”
被金兰一吓,女人来不及胡搅蛮缠,拉着儿子飞奔去了药铺。
金兰有些奇怪,有才那么小,从不惹事,他就像小七的影子一样存在着,现在为啥这么大胆了呢?
用桂芬的话说,带有才最省事了。自从他的自闭症好了后,比带路明和路远要省事的多。他从不惹事,从不多言。在外人看来,就像小傻子一样。他的同伴,在和他闹仗时,都叫他赵大傻子。
他们平时是不敢叫的,要是叫了,小七会按着他们揍一尖顿。实在打不过了,小七会找六姐盼娣帮忙。总之,他们平时是不敢惹有才的。
金兰四下里撒目一下,发现几个小孩子躲在墙角处。看到金兰的目光射过来,都把头缩了回去。
既然砸破人家的头了,就要有个赔礼道歉的态度。但也得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金兰从不偏袒任何一个人。也不会让自家人明显吃亏。她从不相信吃亏是福。
她相信的是,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
金兰怒喝一声,“小七,你给我滚过来!”
小七吓得一哆嗦,但还是听话的一步一挪地走过来。
小七在前面期期艾艾地走,后面跟着一嘟噜小孩。有她的三个弟弟,还有老郑的两个女儿郑红,郑朵。还有一大帮一起玩的小孩。
郑家俩小女孩的脸上有泪痕,头发上满是草屑。
农村的环境各处都是土和柴垛,沾上点儿柴草,脏一点倒是没什么。打架哭了也是常事。
金兰一把扯过小七,瞪着有才,“说,华子的头是怎么破的?”
“大姐,你别打我,我就给你说。”小七瞪着大眼睛,怯怯地往后扭身子在找她娘。
“不打你可以,但你不能撒谎,说!”
女人给儿子包完头回来了,看到金兰舍不得揍弟弟,就上去一把把有才拉过来,有才吓得嗷嗷直哭。
魏家俊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小舅子了。从很小的时候给他治病起,你就觉得是自己养了一个儿子。
魏家俊一把把有才歘过来,护在怀里。
“婶子,你有话慢慢说,别动手动脚的。”魏家俊脸色不虞。
“哟呵,别以为你是医生又是军人的,我就怕了你。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里,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我的儿子头皮破了,我也不能放过这帮小兔崽子!”
金兰继续审小七,“你说,到底是谁把华子的头给打破的?承认了就是好孩子。”
小七的眼睛在有才的脸上闪烁。
金兰知道,罪魁祸首真的就是有才了。
“有才,你说,是你打破了他的头吗?”
金兰蹲下身子,完全换了一副面孔。她对别的兄弟姐妹,简直就是家长一样的存在,稍微不听话,她的巴掌就能呼到他们的腚上、脸上去。
可是对有才,金兰付出了老慈母般的耐心,从不打骂他。
金兰知道有才的胆子小,生怕自己一体罚他,他就又变回去,缩在孤独里不出来。
有才躲在魏家俊的怀里不出来,也不说话,只是嘟噜着两串眼泪直摇头。
要从他傻不拉几的样子里能问出话,除非太阳从西边出来。
“小七,你快说!不然我就揍你!”
“哎呀呀,还弄那个样子干啥呀,干打雷不下雨的。让我儿子说是谁打的他不就行了?看你们那一窝笨猪样儿!”
“你才是笨猪!华子是笨猪!你们全家都是笨猪!”
小七骂起人来,完全不输大人,这也是得益于她要天天保护弟弟们中得出的经验。
武力值不行,那就图个嘴快活。有时候还真能把到了六七岁说话不利索的男孩子骂哭,骂跑。
“你看看这个小婊孙子,还真会骂人!我不管你们家是谁打的我儿子,你们都得给我们赔钱!刚刚包头花了一块二!还得回家养伤,得割肉买鱼将养着,也得花钱!”
金兰不依不饶,扯过小七,照着腚上就是一巴掌,“你个死玩意儿,快说怎么回事?”
小七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呜呜,大姐坏,只会打我!”但还是哭哭唧唧叙述起事情的经过来。
“我们一群小孩在那里玩藏洋蒙,红红和朵朵躲进那边的苞米秸里。华子找到了她们,老半天不出来。我们在外面听到红红和朵朵一直在里面哭。
我们过去一看,他正按着这姊妹俩不让起来。我说你找到了就行了,就算她们输了。现在让她们捉咱们,咱们藏就行,你别欺负人啊。
可是,他非要让她们俩给他当媳妇,脱光腚,不脱就打。我们还没反应过来呢,有才就一石头砸了过去,华子的头就被打破了……呜呜,大姐,我没打人,真没打人,你怎么就专门打我呢?你不公平!”
小七说着,挣脱开金兰的控制,跑到娘的怀里,哇哇大哭。
“婶子,你都听到了吧?三岁看大,七岁看老。你这不安业的孩子,怎么就这么恶心呢?他挨这一石头,没白打吧?这次被打了,他下次就长记性了。省得以后长大了耍流氓。那样的话,可是要被枪毙的!”
(有读者问:为啥写这章?答:因为在十几年后,郑家姐妹和赵家兄弟是大学同学,并发展出深厚友谊,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