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干嘛啊?天天修路,岂不是很浪费钱?”
“反正那边是,天天修路,天天建造高楼的。用一个名词来说,天天是日新月异的变化。”
“有没有适合乡下人的买卖?”魏家俊问。
“不知道啊?姐、哥,俺还是个学生,你们高看俺了。”
“你不是学的经济学吗?要学以致用啊!”魏家俊提醒。
“俺才去上了一年半的学,只学了个皮毛。”桂龙低下头去,很不好意思。
“哈哈!也是,百无一用是书生,俺也是学生。”魏家俊解围。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了饭,桂成领着一群儿女,桂芬这次自己一个人去了一趟娘家,没有领孩子们。
桂芬道:“金兰,你在家里照顾好弟弟妹妹们,我住一宿就回来。”
“好的娘,您尽管住。”金兰脆脆答。
“唉,只住一宿就行,住多了放心不下家里这一摊子。”
想想娘真是不易,一年到头没有休闲的时间,想走一趟娘家了,千叮嘱万叮咛的放心不下。
晚上,孩子们照例看了电视,也有左右邻居来看的,一直都困到不行了,才散会。
最小的路明和路远在哼哼唧唧中被赵大用哄睡在自己床上。
金兰又把小七和有才搂睡,然后才去隔壁魏家俊的房间。
魏家俊早就等候多时了。
“家俊,有点儿事想给你说。”
魏家俊一肚子话还没张口,金兰率先说了。
魏家俊只好道:“坐这里说。”
魏家俊拍拍身边的床位。
金兰却没有挨过去坐,一脸忧虑地找个板凳坐在魏家俊对面,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
“这是银兰写的信,二十八那天收到的。过年,我怕爹娘担心,就没给他们说。”
魏家俊接过信,掏出信瓤展开。信纸是部队专用纸,带着部队番号,是格子纸,很厚实。
信上写道:
爹,娘,见字如面:
大姐,妹妹弟弟们,你们都还好吗?我们正在准备出发,出发前,领导让我们每个人写一封信。
大姐,我知道这封信一定会是你来接收的。如果正赶上过年,你就晚几天念给爹娘听。最好等我第二封信来报了平安,你再念这封信也行。
我们今晚就要走,要去某高地驻守。我作为随军医生,责无旁贷。
也许此一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只能祈求上苍,让我的战友都平安归来。
你们也不要问我具体情况,部队有纪律,不容许泄露军事秘密。
要是你们等不来第二封信,就不要写信给我,写了也收不到。
最后,银兰在遥远的南疆给家人拜年,致以崇高的军礼!
敬礼!
再下面是某年某月某日。
魏家俊折叠上信,仿佛战场上的火药味充斥着整个房间。他轻轻拉着金兰的手安慰,“金兰,你放心,二妹一定会没事的。她是医生,不会上前线的。”
“可是,你看演的战斗片里,都是医生和护士冒着炮火往下抬伤员的啊?”金兰的眼里含了泪,“这妮子从小就掐尖要强的,我真担心她第一个冲在前头。”
银兰正在黑暗中摸索着前进,忽然想打喷嚏了,赶紧憋住,使劲揉了揉鼻子。
如今南方摩擦不断,她们一群十几个医生护士,正抬着担架往刚刚发生火力冲突的地方摸索前进。
银兰岁数小,本来让她在后方医院的,但她一腔热血上头,第一个报名进入前线。
一阵迫击炮打过来,前面起了火球,银兰和众位战友赶紧卧倒。
魏家俊给金兰擦去眼泪,“我相信,银兰能行的,只有在战火中,才能炼出真金。你别担心了,她一定能凯旋归来的。”
“咱们后方为啥没有报道啊?新闻里也没说。”
“两国之间还没真正开始宣战,自然是不能报道的。金兰,不要怕,银兰一定会没事的,相信我。”
魏家俊起身,站到金兰跟前,把她的头搂进怀里去,轻声安慰,“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
“但愿吧。唉,今天也累了,我去睡了。”
金兰站起来,被魏家俊抱住,金兰也伸出双手环住魏家俊的腰。
他们静默地抱了好一会儿,金兰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魏家俊。
魏家俊却没有说改岁数的事。他知道在这个时候说了,金兰一定会批评他的。他不想往枪口上撞。
魏家俊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在想银兰的事。难道,一场大战真的要爆发吗?他该怎么办?也要参军吗?可是,他改大了岁数啊。
其实,他们医学院也早接到了信息,只要年龄符合,是可以放宽了岁数参军的。
当兵年龄最大控制在二十二周岁,他已经过了报效国家的年龄。但现在他是医学生,没有这个限制,他只想现在就结婚,他怕他去了前线后……
“呸呸呸!”魏家俊在黑暗里暗骂:“乌鸦嘴!”
在别人都在为国出力的情况下,他就天天想着结婚那点儿事,还真是不要脸。
可是,他就想现在就结婚,很想,很想。
金兰也睡不着。辗转到一点多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她的眼前,出现了雾气迷蒙的画面。
在雾气里,一群穿着军装的人在疾步行走。银兰也在里面,脚步铿锵,意气风发。
银兰发现了金兰,冲她微笑,嘴型在喊:“姐!”
可金兰听不见她的声音。她想走近了再听,可是,那群人行进的速度太快了,银兰只一闪而过,就像电视画面,一下子就切过去了。
“银兰!银兰!”金兰站在大雾里喊。始终没有人回答,金兰急哭了。
等金兰醒来时,已经到了早上。摸摸冰凉的脸颊,竟然有泪。
金兰摸摸小七和有才的身下,竟然没尿床。
金兰悄悄起身,去烧火做饭了。
一大家子人吃饭,得烧一大锅糊豆,馏十几个大馒头。
魏家俊也起来了,默默坐在锅跟前烧火。
“我昨夜梦见银兰了,有大雾,看不清。”金兰在另一个锅里烧菜,滋啦有声。
“我也梦见了,我也穿着军装,在她身后疾行,你没看见我吗?”魏家俊道。
“你认真点儿!我说的是实话!”金兰生气了,都这个时候了,他还有脸说笑。
“我说的是真的。我真梦见我去了南方战场,和银兰一起急行军,那是个大雾的天气,对面不见人,也分不清东西南北。我掉队了,就急醒了。”
金兰盯着魏家俊的眼睛看,见他不像是开玩笑的,“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吧。我们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们没事吧。”
一家人吃完饭,孩子们被大姐姐们领着出去玩了。大街上的年味还很浓,时不时有鞭炮声在响。
金兰道:“娘不在家,我得在家里坐镇,要不然,他们得反了天。新房子里的窗帘我都做好了,也挂上了,你去看看合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