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惊呼声、咒骂声、桌椅翻倒声、以及护卫们厉声呵斥试图维持秩序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拍卖场原本旖旎奢靡的氛围被彻底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恐慌与无序。
沈檀的手腕被那只温热有力的大手紧紧握住，一股沉稳而强大的力量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她没有挣扎，任由对方拉着她，在混乱的人潮与破碎的灵晶灯碎片中穿梭。
他的动作极快，步伐诡异而精准，总能在那一片混乱和黑暗中找到最合适的路径，避开四处乱窜的人群和试图封锁出口的护卫。
沈檀能感觉到，他周身笼罩着一层极淡的、仿佛能扭曲光线的气息，将两人的身形完美隐匿在阴影与混乱之中。
这是极高明的隐匿术法。
是重霁！果然是他！
他怎么会出现在黑曜城？又如此巧合地出现在这销金窟的拍卖场？是为了救她，还是另有目的？
无数疑问在沈檀脑海中闪过，但她知道此刻不是询问的时候。
两人如同鬼魅般穿过混乱的大厅，重霁似乎对这里的地形极为熟悉，七拐八绕，便来到一处偏僻的侧门。
门上有禁制闪烁，但他只是屈指一弹，一道细微的、带着寂灭气息的剑气掠过，那禁制便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般悄然消散。
推开侧门，外面是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弥漫着垃圾和污水的酸腐气味。与拍卖场内的奢华形成了鲜明对比。
“跟我来。”重霁的声音依旧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
他松开沈檀的手腕，但身影依旧在前方引路，速度极快。
沈檀一言不发，紧跟其后。
她身上还穿着那身近乎透明的纱衣，在黑曜城昏黄的光线下，白皙的肌肤若隐若现，但她此刻顾不得这些，体内灵力运转，抵御着夜风的凉意，同时全力收敛气息。
重霁带着她在黑曜城错综复杂、如同迷宫般的巷道中快速穿行。
他显然对这座混乱之都了如指掌，专挑那些无人注意的阴暗角落，巧妙地避开了几队闻讯赶来、气息彪悍的巡逻守卫。
大约一炷香后，两人来到一座废弃的宅院前。院墙坍塌了大半，里面杂草丛生，显然荒废已久。
重霁推开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闪身而入。沈檀紧随其后。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稍好，至少主屋的结构还算完整。
重霁反手关上房门，又迅速在门口和窗口布下了几道隐匿和隔绝气息的简易禁制。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看向沈檀。
屋内没有点灯，只有从破败窗棂透进来的微弱天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峭的轮廓。
他的面容依旧笼罩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中如同寒星，落在了沈檀身上。
他的目光在她那身几乎无法蔽体的纱衣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先换上。”
说着，他手中出现一套普通的、甚至有些陈旧的女式青色劲装，递了过来。布料粗糙，但至少完整。
沈檀没有客气，接过衣服，走到屋内唯一的破旧屏风后，迅速换下那身令人屈辱的纱衣。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肌肤，却带来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时，已经恢复了之前那种低调、不起眼的模样，只是洗去了伪装的药泥，那张绝色的容颜在昏暗光线下，依旧难掩风华。
重霁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脸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了些。他的眼神依旧平静，但沈檀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快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多谢。”沈檀开口，声音清冷，打破了沉默。她看着重霁，“你为何会在此？”
重霁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走到窗边，透过缝隙观察着外面的动静。片刻后，他才转过身，淡淡道：
“追踪猎芳盟的线索至此。”
猎芳盟？沈檀心中一动。
“那拍卖场……”
“销金窟是猎芳盟在黑曜城的一个重要据点，负责物色和‘处理’一些特殊资质的女修。”
重霁的语气带着一丝冷意，“我潜入已久，本想放长线钓大鱼，没想到……”
他看了沈檀一眼，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没想到她会出现在拍卖台上，打乱了他的计划。
沈檀立刻明白了前因后果。
她之前在灵引舟上感知到的那道撕裂空间的剑气，恐怕就是重霁为了确认舟上是否有猎芳盟的重要人物，或者是为了制造混乱方便追踪。
而他出现在拍卖场，则是顺藤摸瓜，找到了这个据点。
“抱歉，扰了你的计划。”沈檀说道，语气却并无多少歉意。若非他出手，她此刻恐怕已落入某个买主手中。
重霁似乎并不在意：“无妨。你的出现，或许能引出更大的鱼。”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看向沈檀，“你飞升出了岔子？”
沈檀点头，简单将自己落入坠神荒原，混入灵引舟来到黑曜城的经历说了一遍，略去了芳菲镜碎片和自身部分秘密。
重霁静静听着，末了，才道：“飞升通道被做了手脚，并非个例。近千年来，所有下界飞升者，只要资质特殊或……容貌出众者，大多会被引入坠神荒原。”
沈檀心中凛然：“是猎芳盟所为？”
“不止。”重霁摇头，“猎芳盟背后，牵扯甚广，可能与‘天镜司’，甚至……仙界某些势力有关。”
天镜司！沈檀再次听到这个名字。看来这灵界的水，远比她想象的更深。
“他们为何要针对容貌出众的女修？”沈檀问出了核心问题，“与‘红颜诅咒’有关？”
重霁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红颜诅咒？”
“下界有所传闻。”
“诅咒并非空穴来风。”
重霁的声音低沉下去，“上古时期，曾有一位执掌‘美’之大道本源的古神，被称为‘芳菲之主’。因其容颜绝世，引动万族倾慕，亦招致至高存在的忌惮，最终……黯然陨落。其怨念与残留的大道法则交织，形成了所谓的‘红颜诅咒’。而猎芳盟及其背后的势力，似乎一直在寻找、捕捉身负‘芳菲之主’血脉或气息传承的女子。”
芳菲之主！沈檀心神剧震！
这与她在下界了解到的“芳菲仙子”的传说，以及在那古老洞窟中看到的壁画和残碑幻象，隐隐对应上了！难道她修炼的《绝色芳菲诀》 ，与之有关？
她体内那面温养的芳菲镜（碎片虚影）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发热。
重霁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她的身体，落在她丹田气海的位置，但他并没有点破，只是继续说道：
“你的容貌和气息，很特殊。即便刻意遮掩，也难逃某些存在的感知。从你飞升那一刻起，恐怕就已经被盯上了。”
沈檀沉默。原来如此！
从飞升异常，到坠神荒原，再到被送入销金窟拍卖，这一切的背后，竟然牵扯到上古秘闻和如此庞大的阴谋！
她的绝色容颜，果然是祸非福！
“你为何要调查这些？”沈檀看向重霁，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身份神秘，实力强大，似乎一直在与猎芳盟及其背后的势力对抗。
重霁转过身，望向窗外黑曜城那永恒昏黄的天空，背影孤寂。
“守护平衡，清除‘变数’……这是我的使命。”他的声音飘忽，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而你，沈檀，或许是最大的‘变数’之一。”
就在这时，重霁突然目光一凝，低喝道：“有人来了！收敛气息！”
沈檀立刻屏息凝神，将自身所有波动收敛到极致。
只听外面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和嚣张的呼喝声：
“搜！给我仔细搜！那女人肯定跑不远！”
“还有那个胆敢破坏拍卖场的家伙，找到格杀勿论！”
是销金窟的护卫，以及……似乎还有黑曜城巡逻队的人！他们竟然这么快就追查到了这片区域！
脚步声越来越近，显然正在逐屋搜查这座废弃的宅院。
沈檀和重霁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刚刚脱离虎口，难道又要陷入重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