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宗的云舟“青鸾号”破开云海,宛若一道碧色流光,朝着大夏皇都的方向疾驰。离了云梦州地界,山川渐显雄浑,灵气中也多了一丝古老的苍茫之意。
沈檀大部分时间于静室中巩固金丹初期的修为,温养本命法宝金鸾簪与新得的幻音铃。偶尔出关,立于舟首俯瞰山河,也能感受到天地之辽阔,心中对前路更多了几分审慎与期待。
此行队伍,以云芷真人为首,弟子除却大师兄楚尘和沈檀外,还有三位内门精英:擅长阵法、性情沉稳的师姐岳霓;性情火爆、专修炼体之术的师兄石猛;以及一位存在感稍弱、但眼神灵动、似乎对各类情报极感兴趣的师弟林风。
楚尘依旧扮演着温文可靠的大师兄角色,对云芷真人恭敬有加,对师弟师妹们也多有照拂,尤其对沈檀,关切之余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仿佛先前殿内的急切从未发生过。沈檀心中明镜似的,应对自如,不冷不热。
这一日,云舟驶入苍梧州空域。下方山峦叠嶂,古木参天,时而有强大妖气冲霄而起,显见此地比云梦州更为凶险蛮荒。
云芷真人将众人唤至前仓,道:“前方乃苍梧州‘灵墟古洞’所在空域。古洞乃上古遗迹,凶险与机缘并存。我等在此休整半日,你等可往古洞已探明的外围区域历练一番,碰碰仙缘。切记,绝不可深入未明之地,一切以安危为重。”
众人精神一振。石猛摩拳擦掌,声如洪钟:“早就听说灵墟古洞的罡风能淬炼体魄,正好去试试!”岳霓则沉吟道:“古籍载,灵墟古洞外围曾有上古阵法残留,或许能有所得。”林风眼睛一亮,笑嘻嘻道:“听说那里的小坊市能淘到不少有趣的老物件儿。”
沈檀心中亦是一动。上古遗迹,往往藏着失落之秘,或能与她一直追寻的“红颜诅咒”有所关联?
青鸾号降落在古洞外围一处山谷。谷中已形成一个小型坊市,修士往来,多带着风尘与煞气。
众人下船,云芷真人自去寻一处清静之地打坐,任由弟子们自行活动。
石猛一下舟便迫不及待冲向传闻中罡风最烈的“风吼崖”。岳霓则对坊市内几个售卖残阵图、古符文的摊位产生了兴趣。林风如同游鱼般钻入人群,很快与几个本地修士攀谈起来,打听各种消息。
楚尘微笑着对沈檀道:“沈师妹,可要一同逛逛?此地龙蛇混杂,结伴而行更为稳妥。”
沈檀婉拒:“多谢大师兄好意,我想独自走走,感受此地气息。”
楚尘也不强求,风度翩翩地点头:“也好,师妹若有任何事,随时传讯。”说罢,便朝着坊市中最大的一间材料店走去,似乎想采购些苍梧特产。
沈檀独自漫步,目光掠过摊位上的种种物品,多是些破损法器、不明兽骨、奇异矿石,真假难辨。她神识敏锐,能察觉到一些物品上残留的微弱古意,但大多灵性尽失,价值不大。
转了一圈,并无太大收获。她想起林风之前打听到的消息,说西侧的“风蚀峡”偶尔会有好东西被吹出来,便信步朝那边走去。
风蚀峡劲风如刀,刮在护体灵光上滋滋作响,此地修士果然稀少。沈檀运转灵力,抵抗着罡风,神识如网般细细扫过地面与岩壁。
行走片刻,袖中的幻音铃忽然极轻微地震颤了一下,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鸣,指向左前方一处被几根巨大风蚀石柱环绕的背风洼地。
沈檀心念一动,快步走去。洼地内积着厚厚的沙土。她蹲下身,素手轻拂,流沙滑落,指尖很快触到一件硬物。
挖出之后,是一块巴掌大的暗金色碎片,边缘不规则,表面铭刻着极其繁复古拙的纹路,大部分已模糊不清,中央有一处小小的凹槽,似是镶嵌之物脱落所致。碎片触手冰凉,灵力探入如石沉大海,毫无反应,若非幻音铃异动,它看起来与凡铁无异。
“这是……”沈檀仔细端详,这碎片的材质与纹路风格,与她之前得到的那块古镜碎片截然不同,但那股沉淀了无尽岁月的苍茫气息,却隐隐有些相似。
正当她全神贯注于手中碎片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和剧烈的灵力波动!
沈檀立刻将碎片收起,身形一闪,悄无声息地掠上一根石柱望去。
只见不远处,石猛正与一名身材高壮、肤色黝黑、穿着兽皮的陌生修士战在一处!两人皆是体修路数,拳脚碰撞间发出闷雷般的巨响,罡风都被他们的气劲搅乱。
岳霓站在稍远处,面色凝重,身边已有几面阵旗落下,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防护阵法,将她和闻声赶来的林风护在其中。林风则急急道:“石师兄,别打了!是误会!”
那陌生修士力大无穷,招式狂野,竟隐隐压制了石猛一筹,口中吼道:“误会?这小子抢老子先看上的‘罡风石’,还敢说是误会!”
石猛被打出了火气,怒道:“放屁!这石头是无主之物,谁先拿到就是谁的!”
沈檀目光一扫,看到两人战场旁边,地上有一块拳头大小、青黑色、表面有天然风纹的矿石,正是炼体修士珍视的罡风石。
看来是两人同时发现此石,争夺之下起了冲突。
楚尘的身影也很快出现,他并未立刻插手,而是先看向岳霓和林风:“怎么回事?”
林风快速解释道:“我们刚到这边,石师兄和那位道友几乎同时发现了那块罡风石,言语不合就动起手了。”
楚尘皱眉,扬声道:“二位请住手!不过一块矿石,何必大动干戈?”
但那两人打得兴起,一时哪里停得下来。那陌生修士久战不下,似乎觉得丢了面子,猛地怒吼一声,身上肌肉贲张,皮肤泛起金属光泽,一拳轰出,力道陡增,竟将石猛震得连连后退。
石猛脸色一红,显然吃了点小亏,更是怒吼着要扑上去。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的铃音忽然悠悠响起。
叮铃——
声音并不响亮,却极其穿透力,仿佛直接响在人的心神深处。激斗中的两人动作都是微微一滞,狂暴的气血和战意仿佛被一缕清泉流过,瞬间平复了不少。
是沈檀催动了幻音铃。她并未使用迷惑之能,只是以清心之音,打断了两人不断攀升的战意。
趁着这瞬间的停滞,楚尘身影一闪,已插入两人之间,袍袖一拂,一股柔和的力道将双方隔开,显露出远超金丹初期的精深修为。
“二位,”楚尘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此地乃灵墟古洞,并非解决私怨之处。这块罡风石,既然二位同时发现,不若各退一步,协商解决,或由我青云宗出价买下,赠予这位道友,也算结个善缘,如何?”
他说话间,目光扫过那陌生修士,隐隐点出青云宗的名号,既是展示实力,也是暗示对方适可而止。
那陌生修士感受到楚尘深不可测的修为,又听到青云宗的名头,眼中闪过忌惮之色,再看到旁边悄然而立、刚才那诡异铃音来源的沈檀(虽轻纱遮面,但风姿令人心折),怒气顿时消了大半,哼了一声:
“哼!既然青云宗的高徒发话,老子便给你们个面子!石头归你们,老子不要了!”说罢,竟干脆利落地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乱石之中。
石猛还有些不忿,却被楚尘眼神制止。
楚尘捡起那块罡风石,递给石猛:“石师弟,此物归你。日后行事,还需更谨慎些。”
石猛接过石头,瓮声瓮气道:“多谢大师兄。”又看向沈檀,有些不自然地道:“也多谢沈师妹。”
刚才那铃音,显然帮了他一把,否则在对方骤然加力下,他可能会显狼狈。
沈檀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林风凑过来,心有余悸:“好险好险,那家伙是苍梧本地的体修,煞气重的很。”岳霓也收起阵旗,道:“此地不宜久留,方才动静不小,恐引来他人注意。”
众人皆以为然,遂不再停留,一同返回青鸾号。
云舟再度启航。静室中,沈檀取出那枚新得的暗金碎片,与之前那二块碎片并排放置。
两者依旧毫无反应,但那沉甸甸的古意,却让她心神宁静,又隐隐觉得,有一条无形的线,正将这些散落的古老碎片,与她的前路,悄然串联起来。
皇都之行的波澜尚未开启,在这苍梧古地,似乎已有一丝神秘的絮语,悄然融入风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