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麻烦开门。”
庭院大门拍得“啪啪”响。
龙柏真放下喷壶:“谁呀？惊天动地。”
走过去开了门，一个男人站在门前。
龙柏真上下看看，不认识。
“你找谁？”
“娄警官在吗？”
“在里面，我带你去。”
上到2楼，娄劲飞提一桶衣服，正走出房间，一眼望见那男人:“嬢嬢，这是谁？”
“不晓得，来找你的。”
男人一乐:“娄警官，是吧？有一件重要的事同你说……”
娄劲飞细细听着，几分钟后，男人吐出最后一个字，一时没有话再讲，他呲牙一乐:“阿姨不在。”
“什么？”
“阿姨出去工作，中午回来吃饭，你那时再同她讲。”
男人睁大双眼:“可是，这里难道不是由你负责？”
“阿姨在管。午休时间12点~1点，或者你晚上5点以后来，工作时间不方便打扰她。”
男人:但那时我也休息。
竹丹悄悄溜出门外。
午间十一点五十分，佘凌刷净几只小巧的不锈钢碗，藏在花盆后面，站起身背了登山包，挥手道了一声“白白”，迈步跑走了。
几只猫舔着毛茸茸的嘴角，站在那扇紧闭的门前，望着她越跑越远。
自行车停在旅社门前，佘凌抬手看一下表，12:05。
推门进入院内，刚刚坐在餐桌旁，一个男人便走进来，举起挂在脖颈上的名签:“税务所杨梓，和你谈一谈公民责任的事情。”
佘凌左手紧握住水杯:“我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理由要交费。首先这一间旅社，属于旅游投资集团，国有独资，现在这种情况，本应免费居住，我们负责维护保养；沉船物资换取医疗资源，却也只管急救，日常药品全自费；疗养者的食品，按协议由岛上供给，后来换了种类，其实吃不得，你也知道的。所以是用什么名目，要我们缴鸡蛋和羊奶？”
杨梓涨红了脸，直勾勾瞪着佘凌，憋了足足5分钟:“但你们用到这里的防卫，岛上警备队24小时巡逻，保障大家的安全，否则想一想，匪徒攻上岛来，会是什么结果？”
娄劲飞把电饭煲端上桌面，眼角微微抽搐。
昨晚连夜讨论，没想到这个理由。
今天早上，这家伙也没提，只说“使用了岛上资源，理应付费”，自己本以为十分周密，便直接把他打发给阿姨。
佘凌5根手指紧紧抠住杯身，关节微微发白，居然蛮有道理。
在台北国安局，自己恨到极点，一瞬间握拳发誓:“现在只要能让我出去，立刻回内陆，别说小智能帮忙，哪怕没有系统，也顾不得了，宁愿面对遍地枪战。”
片刻的发狠。
但其实，真的留恋鼓浪屿的宁静。
但凡能够瓦全，总不愿玉碎。
但他们想要物资，是绝对不行的。
佘凌两个眼珠不住地转，右手指尖飞快敲击桌面，“嗒嗒嗒，嗒嗒嗒……”
仿佛大颗雨滴敲打着榕树叶。
杨梓紧盯住她的指甲:不要再挣扎了，痛快答应吧，免得大家都焦躁，声音仿佛机关枪。
嗯？怎么停了？你要说什么？
佘凌转过头:“上岛的时候，有5支枪给收去，把它们还回来，我们可以自己保护安全。”
杨梓:竟然还有这件事，似乎真的不太好反驳。
“但是，多少总要出一点，这是全体的事业，我们是一个整体。”
佘凌似笑非笑:“人类命运共同体，那么为什么不考虑我们的需求？完全是凭自己的力量解决问题。”
单是一个Epo就够受的，2000IU规格，一支8枚水晶，还算好的，倘若IU，便要20水晶。
这是国产价格，如果是日本制剂，价格贵10倍，好在小智说，普通产品效果类似。
否则实在承担不起，拼了命赚不出这许多药费，十二个病人之中，有七个人要用。
杨梓:实在让人无话可说。
“佘小姐，你从前干律师的吗？”
佘凌一乐:“真巧，这一阵正看《金牌律政俏佳人》。”
杨梓:难怪。
便站起身:“我也只是为了工作。”
佘凌也站起来:“我明白的，职责所在，身不由己。”
送了杨梓出去，关好大门，佘凌转回身，一眼望见娄劲飞:“在笑什么？”
娄劲飞挑起拇指:“阿姨反应真快，我刚才本来在想，我们有两个人在武装部队，作为家属，应该免收安全税。”
佘凌立刻点头:“好主意。下一次他倘若再来，我就加上这一条，反正无论如何，东西绝对不给。一周交三个鸡蛋，二十斤羊奶，我们自己还不够用，怎么有余量给他们？全体的事业，我如果也住在水晶宫，倒是可以谈一谈。”
娄劲飞本来心中正在计算，目前每周可得五个鸡蛋，四十几斤羊奶，长住17个人，每个人一天顶多四两羊奶，这还算勉强够用，鸡蛋就很惨了。
听到最后一句，噗嗤乐了出来:“阿姨区分得很清楚。现在赶快吃饭，半个钟头以后就要上班。”
佘凌快步走向餐桌:“对的，这一阵千万不能让人抓住小辫子。真的是急不可耐，昨晚刚看到餐桌，今天就来收保护费。”
一栋老式二层小楼里，沈秋河左手捏着一枚乳黄色的三角形硬片，仿佛一张厚煎饼:“真让人安心，她们现在越过越好了，居然有奶皮子。”
不同于自己的母亲，姐妹情深，自己从三岁起，便在上海生活，对于北方的亲人，已经没有太多记忆，因此感情相对淡薄，这么多年来，对于自己更加重要的，是上海新的亲人和朋友。
但一场大战，一切都失去了。
核战爆发时，丈夫公司团建，带着两个女儿去西藏游玩，从此失去联系，最初有母亲在身边，如今母亲也不在了。
完全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到姨妈和妹妹，起初并没有太多感觉，帮助她们只是为了责任，况且无论如何，毕竟也是亲人，有亲人在这里，终究有一点不一样。
昨晚团圆聚餐，沈秋河感到，血浓于水，不是为了那丰盛的席面，而是亲人的热情，倘若不是为了这一小片菜园，自己真有心搬去住，蒋缇、娄警官、欧倩莲，都是很好的人。
抬起右手放在额头上:“这古老的血缘神话。”
晚餐做奶皮西红柿汤面。
“当当当”，门声响起。
“谁呀？”
“是我，兰藻。”
沈秋河忙放下奶皮，过去打开门:“进来坐。”
贺兰藻摇头:“方才出门，正要回办公室，遇到杨梓，他说凌姐好大胆量，居然不肯公摊费用，他下午要去见白先生，可能有麻烦。我现在上班去了，这几天大家皮都要绷紧一点。”
“谢谢你告诉我，快去忙吧，我马上也要出去。”
关上门，沈秋河又抚住额头:“头好疼。白先生的脾气，发起火来可不是好玩的。”
下午2点，白立德午睡起来，刚刚坐在客厅，秘书兼管家时秀韵走来送了一杯茶，说:“税所杨梓有事情要汇报。”
“让他过来。”
谈了不过5分钟，杨梓便走出那一座水晶堡垒，站在门外甩着手:“这下有好瞧的，虽然勇气可嘉，但真的是……唉。”
客厅中，白立德手中的茶杯重重顿在桌面，白茶的茶汤泼溅出来:“没有大局观念！向她们要这些东西，不是为了我自己吃，到处缺物资，尤其安保部门的配餐，需要增加蛋白质，这样才有充足的体力，只靠海底世界和百鸟园，能提供多少鱼肉禽蛋？每个人都出一份力。那些人又不是拿不出，短短两个月，这家当，比许多本地人还丰厚。杨梓这个笨蛋，这点事情办不好，倘若在从前，这样的员工早就炒他鱿鱼。”
万晓冬拈了一颗樱桃递给他，笑道:“消消气。杨梓也够机灵，能想到防务开支，奈何对方脖颈硬。”
白立德上半身直挺挺，胸膛猛烈起伏，片刻之后，向后一栽:“时过境迁，不能提当年之勇。从前全球几十万员工，管理得服服帖帖，现在只这一个岛上1万多人，这里不顺，那里不顺，总有刺头。”
万晓冬露出一口白牙:“提出来的辩护词，居然也说得通，时小姐方才查过，那一次入库五支枪，都在她们名下，还有上百发子弹，倘若在内陆，不小的股份。况且，总要看何警官的面子。”
白立德哼哼两声:“现在却说不到警官不警官，既然在我的地方，便该服从这里的规矩，如今那两个，都为我工作。不过这个佘凌，真是出人意料，娄劲飞想来不好意思一毛不拔，便推别人来说，那么多人，偏让她出面，想来有些特别之处。叫何剑玉来，我要问问她，奇怪，岛上并没有奶羊，半年前资产盘点表，我还不至于记错，几十只都是普通山羊，从哪里来的奶山羊？不要以为我只懂行业分析、风险防控，体型明显不一样。”
几分钟后，何剑玉从外面进来，听了白立德的疑问，微微一笑，回答了四个字。
傍晚，佘凌吃过晚饭，洗刷了碗筷，正要出去，一个人匆匆进门:“我有话同你说。”
佘凌笑道:“姐姐，刚刚好，我们去码头瞧瞧热闹，听说明天就要走了。”
沈秋河点点头，两人一起走出旅舍。
刚迈出大门，沈秋河便道:“你怎敢拒绝白先生呢？岛上的卫队，多是他家聘请的安保。”
佘凌叹一口气，悠悠地说:“大姐，如今我知道，小产业者想要积累财富，实在太难了。”
越来越靠近码头，三四十个荷枪实弹的警卫。
一个男人转过头来:“阿姨，到这里就好，不要再往前走，严禁越过警戒线。”
佘凌踮起脚尖，伸长脖颈:“刘队，他们运来了什么？”
“原煤。”
佘凌心脏猛然一跳。
然后定定神:“岛上不是用电？烧煤污染空气。”
“可以同其她商队交换，据说老板这一批货，买得很划算。”
前方船上站起一个男子，远远地望着这边笑:“阿姨，过来一起吃饭，聊聊天。”
佘凌高声道:“谢谢，吃过了。”
转头瞥一眼沈秋河的手，大姐，不用拽我，我肯定不会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