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炸弹来了，炸弹来了。”
“快开车离开这里。”
“跑得及吗？”
街上无数人在叫喊。
远方有强光闪烁。
何剑玉奔跑着，转头望一眼路边:“大家去地下车库。”
佘凌紧紧抓着竹丹的手，恍然便想到5年前的一天，地下停车场那一夜。
不会是这样的吧？
冲进幽深的地下车场，“扑通”趴倒在地，何剑玉叫道:“防核爆卧倒姿势，你们该还记得，阿姨！竹丹！”
佘凌把帆布背包盖在竹丹头顶:“快闭上眼睛，捂紧耳朵，憋住一口气。”
下一秒钟，巨大的爆炸声传来，片刻之后，灼热的空气如同浪潮，涌入车库。
佘凌狠狠憋住气，两手虽然紧紧捂住耳朵，却仍能听到一波又一波的炸裂声，热浪在身边翻滚。
“轰隆隆”沉闷的震动，仿佛巨人倒在大地。
汗水顺着脸颊一股股向下流，这一次的爆炸，一定离自己很近，那一次在重庆，没有这样热。
好像空气炸锅里炸着的虾。
现在只是2月下旬。
“呼！”
佘凌一口气重重吐出。
实在受不住了，差一点憋晕过去，幻象之中，左二右三，五片肺叶如同鼓风机吹涨的塑料袋，酱红色的膜壁变薄，几乎要成为透明，倘若再不呼吸，就好像气球给人猛踩一脚，“嘭”地一声要爆成碎片。
转头看竹丹，也在大口喘气，何剑玉则是紧闭双眼，一人憋气。
“咳咳咳”，烟气呛进喉管，场地内一片咳嗽声。
佘凌摸索着打开背包，没带水。
她左右看看，尘雾之中一片昏暗，咬一咬牙，从口袋里取出救生毯，跌跌撞撞跑进车库深处，展开救生毯，遮蔽住上半身，召唤出小智，飞快点击。
只几秒钟，便掀开救生毯，转身跑回来，拧开一瓶矿泉水，浇在一条小毛巾上，递给竹丹:“快蒙住口鼻。”
又沾湿一条，盖住自己半张脸，转头一看，何剑玉闭着眼睛，捂住耳朵，面色平静，一动不动。
居然还能憋！
有了湿毛巾，呛咳缓解许多。
佘凌不住看何剑玉，要在这里躲到什么时候？很想立刻离开。
有人拉自己的衣角。
佘凌转过头。
“能不能借一点水？呛得厉害。”
佘凌点点头:“毛巾给我。”
往上面浇了些水，递还给那个女人，转头招呼:“谁还需要水？”
“给我一点。”
“麻烦也替我浇一下。”
佘凌看看瓶底一点点水:“抱歉，我们还有一个人，要留给她用。”
男人点点头:“了解。”
走到墙边，背过身去，片刻之后，“哗啦啦啦”水流声响。
佘凌把脸上的毛巾捂得更紧。
“阿姨，水瓶给我用一下。”
佘凌转过头:“剑玉，你终于醒了。”
传说中龟息大法。
递过保特瓶。
何剑玉微微一笑，拧开盖子，浇湿手帕，蒙在脸上，抬左手看一眼时间:“七分钟。”
佘凌在毛巾后连连啧舌:“做你这一行，都要有这样的技能吗？”
何剑玉:“我学过自由潜水，中级证书。”
佘凌想了想:“我应该憋了四分钟，肺都要炸开来。”
何剑玉道:“阿姨憋气47秒。”
佘凌愣愣地看她两眼:“好吧。”
然后:“我们还要在这里待多久？”
“本来应该躲避一周，如果确实是核弹，辐射会在三天内达到峰值，不过，我们没有这样的时间，再等半个小时，如果没有后续爆炸，我们就离开。”
“核弹？不是说‘里根号’已经沉入海底？”
何剑玉望着她:“核潜艇。”
“轰隆，轰隆”，接连不断的震动，仿佛一块块巨大的水泥墙，沉重地砸在地面。
何剑玉目光射向外面:“不止一枚导弹。”
佘凌:“他们有多少导弹？”
“如果是俄亥俄级核潜艇，每艘携带24枚三叉戟导弹，一个导弹三个弹头，单艇192个弹头。”
“全都丢在台北吗？”
“大约会分一些给新北、高雄。”
佘凌:我的想法好像不太高尚，但实在恐惧核弹头。
湿毛巾掩住口鼻，虽然能过滤一部分烟尘，但呼吸不畅，佘凌右手蒙着脸，不住抬起左腕看表，什么时候到时间？
终于，何剑玉说了一声:“差不多了，我们走。”
三个人手携着手，跑出地下车库。
上到地面，佘凌回首望，那一片高耸的楼宇，已经消失不见，地面上连绵起伏，山峰般碎砖瓦砾。
她缩了一下脖颈:“倘若掩埋住停车场入口……”
何剑玉看她一眼:“总能顶一阵，会迅速组织救援。现在找脚踏车，去最近的捷运入口，从地下通道回去营地。”
将湿毛巾扎在脸上，佘凌在地上团团转着，前方躺着一辆自行车，一个男人倒在旁边，衣服破烂，头部流着血，看到佘凌过来，吃力地抬起左手。
佘凌扶起自行车:“抱歉，不能帮你，我要回去找妈妈。”
想了想，打开背包，摸出一包纸巾，放在他身边:“擦一擦血。”
何剑玉和竹丹也找到脚踏车。
佘凌问:“捷运站在哪里？”
何剑玉左右看看，辨认一下方向:“往这边。”
10分钟之后，前面出现地铁站口，拖着车子向下走，佘凌问:“你怎么会知道？并没有来过这里。”
“上午我在附近兜了一圈。”
佘凌吁了一口气:“你的职业习惯，真的很好。啊，不知水晶现在怎么样？我方才一直念着。”
“她在中心医院，是重点确保的单位，假如受伤，会优先得到救治，先送回竹丹，看一看营地里什么情况，回头再找颜医生。”
地铁里满是人，何剑玉跨上自行车，一路叫着:“让一下，请让一下。”
竹丹跟在她后面，佘凌骑在最后，曲曲折折，时不时下来推车，两个钟头之后，3点多一点，前方望见营地大门，仍然高高耸立，周围铁丝网也还在。
佘凌吐出一口气:“太好了，营地还在。”
脚踏车加速，冲进营区:“妈妈！蒋缇！”
竹丹也叫:“妈妈！嘎婆！”
一道人影旋风般飙来:“竹丹，吓死我。”
竹丹跳下车，一头扑进母亲怀里，自行车在后面咣当落地。
后面一个人快步走来:“你们没事就好。”
佘凌紧紧抱住母亲:“妈，好险，幸亏有剑玉，带我们逃去地下车库，又循着捷运回来。”
龙柏真紧紧拉住何剑玉的手:“真难为你，这么年轻，她两个都比你大，要你承担这些。”
何剑玉望着她们亲人团聚，本来心中平静，听了龙柏真这几句话，眼眶陡然一热:“我受过训练，处理这种事，更熟练些。”
龙柏真道:“都没事就好，快来吃碘钾片，刚已经给淞奇她们送了去。”
蒋缇也道:“是的，快吃药。”
钻进帐篷，蒋缇拿出药瓶，每人分一粒药。
佘凌仰头一口水，把药片吃进去:“淞奇和宝宝怎么样？”
蒋缇道:“都还好，只是梁医生那边，严重缺药，我们这一瓶药，只剩几片。”
佘凌蹙眉:“营区里这么多人……”
禇博士来到岛上，引发警惕，浮想联翩，撰写新核战情节，自己也吓得不轻，不多久拿回了碘片，但只有一瓶，100片，早知该换五瓶，总价打5折。
竹丹说:“妈妈，我饿。”
佘凌一拍腿:“午饭刚吃两口，就来了核弹。”
龙柏真:“你们两个也没有吃饭？”
何剑玉一笑:“我和阿姨吃过了，竹丹鸡肉饭热得慢。”
佘凌:“你们没事就好，我要回去找水晶。”
龙柏真皱眉:“我虽然也担心水晶，但现在市区一定很危险。”
何剑玉:“我去吧，阿姨只怕踩不动车。”
佘凌望向她:重要的是可能需要物资。
两个士兵跑来:“组织救援，组织救援，志愿者同我上车。”
佘凌高举起右手:“我要去！妈，你不要担心，跟着军队没事的。”
龙柏真道:“我也一起去。”
“妈，不要乱来。”
何剑玉皱眉:“嬢嬢，你年纪大了。”
龙柏真连连摇头:“人家80岁还骑行西藏，我刚刚75岁。”
蒋缇拦住龙柏真:“嬢嬢，营地也需要人手，我们留下来照应这里，你若是跟去，凌姐反而分心。”
龙柏真叹一口气，把一个塑料瓶塞进佘凌怀里:“带上这个。”
佘凌与何剑玉转头跑向营地大门，卡车引擎已经发动，何剑玉先跳上车，伸手拉佘凌上去。
车里迅速坐满了人，车子“嗖”地窜出，没多久就猛地颠了一下，佘凌脊背一下撞在车壁上，叫了一声“哎呦”。
何剑玉扶住她:“路况不好。”
卡车一路蹦蹦跳跳，仿佛一颗塑料弹珠，差不多一个钟头之后，“咔”地一下刹住了车:“中心医院，大家快下车。”
佘凌高兴得差点掐自己的大腿:“太好了，就要找这个地方。”
爬下车来，外面一片昏暗，凉凉的液体滴落面颊，佘凌抬手一抹，黑色的水珠，仿佛稀释的墨水。
“黑雨，快撑伞！”
何剑玉抬起右臂，挡在额头上，伸左手拉住她:“我们快进工事。”
人防工事黑乎乎的洞口，神秘而又安全，两个人随着大家冲进去，浓烈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四处是伤者痛苦的哀嚎。
“水晶，水晶，你在哪里？”
“这里很乱，如果可以，先过来帮手。”
佘凌“嗖”地转头:“我找颜水晶医生，给她送药。”
“跟我来。带多少药？”
上下打量，满脸期待。
佘凌从口袋里取出药瓶，摇得哗啦哗啦响。
护士眼神转为狐疑，听起来只有一片的样子。
“颜水晶医生，有人找。”
一个穿白衣的人影转过身来:“凌姐，你怎么来这里？”
佘凌跑过去，把塑料瓶塞进她手里:“有没有吃碘片？还剩一颗。”
“我吃过了，刚好给这一位病人，她受了辐射。凌姐，我们现在什么都缺，许多药品和器械，都毁在地面。”
佘凌望向旁边病床，一个男人脸皮如同塑胶袋般挂下来，随着头部颤动，那片脸仿佛一面小旗，轻轻地一摆一摆。
她激灵灵打个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