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谷的风带着砂砾的腥气，卷着枯黄的茅草擦过脚踝，像无数细小的刀片。雪瑶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的冰灵悄然蔓延，在脚下凝成薄薄一层冰面，隔绝开地面刺人的碎石——她的冰纹比昨日更亮了些，落魂渊的冰玉在衣襟下微微发烫，像揣着颗小太阳。
“前面就是骨窟入口了。”苏逸的声音裹着火灵的暖意，从身后传来。他手里把玩着块火纹石，是从黑袍人尸体上搜出的，石面刻着扭曲的骷髅头，此刻正被他的火灵烤得滋滋冒烟，“这石头邪性得很，离远点。”
雪瑶回头时，正撞见他抬手抹了把脸，指尖沾着的火星蹭在脸颊上，留下点淡红的印子，倒添了几分少年气。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冰灵顺着指尖溜出去，轻轻在他脸颊上扫过，那点红印便消了：“小心些，别总毛手毛脚。”
柳媚抱着木灵蜥，金斑藤在她肩头绕了两圈，藤叶指着骨窟深处：“藤藤说里面有股很浓的血腥味，还有……好多碎骨头。”她声音发颤，却还是把木灵蜥往雪瑶身边推了推，“它不怕邪祟，让它在前头探路。”
吴不凡的千机戒银线缠在手腕上，像圈细链，他正低头研究从黑袍人身上解下的骨符：“这符上的纹路和落魂渊的不一样，更乱，像是用活人指骨磨的。”他指尖划过符面凸起的棱角，“总坛的人应该比下面的教徒厉害，咱们得藏着点气息。”
骨窟入口像头巨兽的嘴，黑黢黢的往里凹着，岩壁上嵌着不少半截的骸骨，有的还保持着挣扎的姿态。雪瑶的冰灵探进去，触到一丝熟悉的邪气——和墨无常残灵里的焦躁不同，这里的邪气带着种阴冷的得意，像在炫耀自己的“藏品”。
“跟紧我。”她轻声道，冰灵在前方织成道淡蓝色的光带，将最浓的黑气拨开。苏逸立刻跟上，火灵在光带边缘跳动，像圈温暖的金边，“你的冰灵比之前更顺了，是不是冰玉的缘故？”
雪瑶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胸口的冰玉：“它好像能帮我稳住心神，那些嘈杂的邪念……听不见了。”话音刚落，骨窟深处突然传来钟鸣，“咚——”的一声，闷得像敲在人的心脏上，震得岩壁都掉渣。
“是镇魂钟！”吴不凡眼睛一亮，“墨无常没骗人！”
柳媚却捂住了耳朵，木灵蜥从她怀里窜出来，对着钟鸣的方向龇牙：“不对，这钟声……听起来好难受，像是有东西在脑子里敲。”
雪瑶也皱起眉。镇魂钟的声音本该清正，此刻却混着杂音，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她冰灵往前探得更深，突然触到片粘稠的黑气，里面裹着无数细小的哀嚎——是被炼化的修士残魂。“有人在污染钟体，”她沉声道，“用残魂当塞子，把镇魂钟变成了养邪器。”
往前走了约莫百来步，骨窟豁然开阔，正中央立着座丈高的铜钟，钟体上刻满了符文，却被层厚厚的黑泥糊住，黑泥里还嵌着不少碎骨，每块骨头上都缠着红线。钟下跪着个黑袍人，背对着他们，正用把骨刀往钟体上刮，刮下来的黑泥都进了他脚边的陶罐里。
“是骨髅教的祭司！”吴不凡压低声音，银线瞬间绷紧，“他在收集钟上的邪气！”
那祭司似乎没听见，依旧机械地刮着，黑袍下摆露出双赤足，脚踝上拴着串骷髅头手链，每动一下就发出“咔啦”的响。雪瑶注意到他刮过的地方，钟体露出的符文在微弱发光，像在求救。
“得把黑泥弄掉，”苏逸的火灵在掌心凝成朵小火苗，“但直接烧的话，怕伤着钟体。”
雪瑶想了想，冰灵顺着岩壁爬过去，在钟顶凝成道冰锥，轻轻往黑泥里一扎——黑泥遇冰，瞬间冻硬了几分。“这样刮起来容易些，”她对吴不凡道，“你千机戒的银线够细，能顺着冰缝把碎骨挑出来吗？”
吴不凡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银线像道流光射过去，精准地缠住块嵌在钟体上的指骨，轻轻一拽就拉了出来。指骨离开黑泥的刹那，发出声细微的啜泣，化作道白光消散了。
“有用！”柳媚眼睛一亮，木灵蜥也跟着窜到钟边，用爪子扒拉黑泥，溅起的泥点落在它背上，竟冒起白烟。
就在这时，那祭司突然停了手，缓缓转过身。他脸上戴着张青铜面具，面具眼窝处淌着黑血，声音像两块石头在摩擦：“擅闯圣地者，都得变成钟养料。”他举起骨刀，刀面映出雪瑶四人的影子，“尤其是你——”他的目光落在雪瑶身上，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勾起抹笑，“墨无常的小传人。”
雪瑶心头一凛。他认识墨无常？
祭司的骨刀突然挥出道黑气，直扑雪瑶面门。苏逸的火灵早有准备，化作面火盾挡在前面，黑气撞上去，发出股焦糊味。“别跟他废话，”苏逸护在雪瑶身前，火灵燃得更旺，“先清了这黑泥！”
吴不凡的银线如暴雨般射出，专挑黑泥里的碎骨下手，每挑出一块，钟体的符文就亮一分，钟声也清晰一分。柳媚的金斑藤缠上祭司的腿，试图绊住他，却被他一刀斩断，断口处冒出黑烟。“好硬！”柳媚惊呼。
雪瑶的冰灵顺着钟体往上爬，将黑泥成片冻住，她抬头看向苏逸，眼神示意。苏逸立刻会意，火灵化作道火线，顺着冰灵冻住的边缘烧过去——黑泥遇火即燃，却被冰层挡着，烧不到钟体，只化作股股黑烟。
“咚——”镇魂钟又响了一声，这次清晰了不少，震得祭司身形一晃，面具上的黑血淌得更凶。“不——”他嘶吼着扑过来，却被雪瑶突然放出的冰棱拦住，冰棱上泛着冰玉的光，竟直接穿透了他的黑袍。
祭司倒在地上，黑袍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符咒，贴满了整个胸膛。他抽搐了几下，化作团黑烟消散了。
随着最后一块黑泥被清理干净，镇魂钟彻底露出了本来面目——铜色温润，符文流转着金光，顶端的兽钮栩栩如生。雪瑶和苏逸对视一眼，同时将冰灵与火灵注入钟体。
“咚——咚——咚——”
钟声清亮，像淌过山涧的清泉，骨窟里的邪气被震得节节后退，那些嵌在岩壁上的骸骨渐渐化作光点，盘旋着往钟声方向聚来，最后融入钟体，化作道柔和的光。
吴不凡松了口气，银线收回手腕：“总算成了。”
柳媚抱着受伤的金斑藤，心疼地摸了摸：“藤藤说，它好像长新芽了。”
雪瑶望着镇魂钟，冰玉在胸口发烫，她忽然明白墨无常留下的话——所谓“冰焰同归”，从来不是力量的叠加，而是当冰的纯粹遇上火的热烈，能撞碎所有阴霾，让光透进来。
骨窟外的风不知何时变得清爽，带着草木的气息。雪瑶回头时，看见苏逸正低头给她拂去肩上的灰尘，阳光从骨窟入口斜射进来，在他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影，像撒了把金粉。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奇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