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郎生得英俊潇洒,相貌堂堂,生性耿直,残暴,做事大刀阔斧,风风火火,全然没他爹的沉着稳重、精明犀利、心思剔透的一面,亦没他爹先知先觉、听微决疑、屏谗权实的天赋异禀,反倒像极了他娘舅的粗豪之性。
因性格所致,又加之李氏背惠食言,再加上这些年李延昊的所作所为令他极为厌恶,有不除不快之心。可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大郎又岂能例外。若不是父亲的再三压制及妹妹的长期劝导,这位自命不凡到处招摇撞骗扩张势力打压他家的李延昊早做了他的刀下之鬼了。当然,他能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到如今,根本原因还在于贪欲所赐,当年李延烨为柳可可颜值所倾倒,道出当年为防患于未然,精明睿智的唐皇贮备了一批宝藏以为战备之需,此图现落入兴氏堂之手,只要柳东魁愿把女儿可可嫁他李延烨,将来他能继承家业,宝藏出土后便会二一添作五两家各持一半,计划还未实施,李延烨便暴病而亡了。
令其气愤的是妹妹进李府十余年从未听李延昊说起宝藏之事,对李延烨说的藏宝图一事生了疑,若他家真有这笔财富,天资聪慧落叶知秋的妹妹却无一丝察觉,岂不怪哉?他怀疑李延烨当年是被妹妹姿色所惑,色胆包天忽悠出来的鱼饵,而他爹则确信无疑,说唐皇生前宫中有一嫔妃红杏出墙产下一子,事发之后,这皇子被一个阉人偷出皇宫流落民间,生死未卜,虽无史记,民间则有传言。
大郎甚不明白宝藏是先帝为战备所需储备的,与这八竿子打不着的流亡在外的皇子有何关联?他眼睁睁地看着猎物的势力逐渐扩大,而妹妹又无一儿半女,他则无从下手,玩移花接木又东窗事发,长久以来积累的愤怒得不到发泄,这见黄毛丫头牙尖舌快,口诛笔伐,他心中激荡不休,情绪一时难遏,要直取废物的性命,一是杀杀兴氏堂的锐气,二是再次置李延昊于不仁不义,与兴氏堂重陷危机引出藏宝图,可谓是一箭双雕。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扰乱了心机,这见李延昊打了让手,腹诽,算你小子识相,气亦消了不少,蔑视,这便是凤凰与孔雀的差别?甚至有些得意。
这见妹妹如此伤心,他仍然束手无策乃惭愧至极,刚刚因李延昊的妥协微微平复的心又烦躁起来,在心里大骂李延昊一通,这才稳住心绪道:“这厮人面兽心,信口雌黄,沽名钓誉,整日刚愎自用,哪有一点信誉,与他讲仁义道德,岂不就是对牛弹琴。”稍停片刻,又道:“他是金刚不败,我柳氏亦不是那泥捏的人儿,半斤八两,何足惧哉,大不了拚个鱼死网破。”
“高处不胜寒。”柳东魁淡淡地来了一句,虽是一句极为普通的俗语,却隐藏着高位者诸多的不甘及烦忧,至于柳东魁出此言是对自己还是对李延昊而言,暂且不知,还是那句,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大郎听了舒了一口气,想那厮恃宠而骄、心狠手辣,朝中上下嫉妒者无数,此贼仍无一丝醒悟,声称甚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可谓人至贱则无敌,照此下去,不知悔改,刚愎自用,不知自律,难保不落个挫骨扬灰的可悲下场。
想之,便道:“妹妹莫呕了,这厮爱咋想咋想,清者自清,一切有爹爹和大哥为尔做主,为他气坏了身子不值也。”
儿子说的并不是无道理,话丑理端,柳东魁点头道:“世事难料,水到便开沟,可儿好生养病,莫胡思乱想,一切有为父为你打理,柳氏现在虽不如他光鲜靓丽,却亦不是面团任其揉捏。待过几日,为父差人来接你,回家住几日散散心。”
就在父子俩要告辞之时,李延昊过来说午膳已备好,请二人用过午膳再回,父子俩就差没气得七窍出血了,哪还有心情用膳,他这番假仁假义,好不可恶,要给他甩脸子拂袖而去,又恐对女儿不利,只得洁言污行,觞酒豆肉,迁延相让,辞小取大,鸡廉狼吞。
当李延昊把二人送出李府大门之时,早有下人牵出他俩的马待在门外。
三人脸上看不出是喜是悲,高位者讲究的是平心静气,雍容有度,喜怒不形一色,旁人看不出来亦不足为奇。当然,这只废物躲在暗处的腹诽。待二人上马走得没影了,李延昊这才转身进屋。
李延昊与柳氏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还得从十一年前说起,李延昊在张赫及柳东魁父子的辅佐下争得了李家的主导地位后,待善后事项彻底清除,李延昊便要对柳氏信守诺言退了先父生前与他定的娃娃亲,当时张赫一百个不愿意,劝道:“人言可畏,可不能为了儿女情长毁了一生的清白,不值矣,王家这门亲是先主定下的,众所周知,退不得。”话说的冠冕堂皇有理有据,令李延昊无言反驳,懒洋洋地回了自个家。
李延昊躺在榻上仔细想想,亦对,虽然他对柳东魁有过承诺,那不过是私下约定,无人知晓,若真退了王家女,娶柳氏做正房,这不就等于昭告世人大公子李延至及侄子李洪舜是柳氏所杀。虽是等级划分严谨,可在李府他就是天,谁敢忤逆,他本就不是中规中矩之人,又怎能墨守成规,只要婚后他抬举柳氏打压王氏,在这李府谁敢看低他所心仪之人。
他叫来黄贤柏要他帮拿个主意,黄贤柏道:“先主生前多谋善断,这门亲决不是先主一时兴起,必有深意在此,多事之秋还是多防一手为佳。”下意识当然就是暗示他与柳小姐婚约不便强留,放弃甚好。
李延昊苦涩道:“莫把爹爹想得太过高明,他不过是认为一个庶子能娶上富家女子便是福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压根就没去想。”
话虽是这样说,可心里还是颇感蹊跷,柳可可这样一个名门闺秀还愁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夫婿,岂会单单就看中他李家公子,先是二哥,现是他,虽不知原由,但凡明眼人一看就知其中有诈。
黄贤柏不经意地笑了, “柳家小姐先与二公子相好,为何先主迟迟不许婚?柳小姐年芳二八,花容月貌,李柳两家又是世交,而婚事是柳东魁先提的,再则说二公子年岁已大,相貌平庸,性情古怪,这值得少主深思。”
李延昊想想后道:“不合时宜的婚姻,父亲当然不许,莫说还是世交。”
黄贤柏摇摇头道:“早年听先父说先主当年想把小姐许与继文公子则遭张展拒绝……”
闻言,李延昊漆黑的眸子一瞬间有那么一丝的恍惚,继而又恢复了平静,道:“怎么还有此事?”
黄贤柏点点头说:“将欲取之,必固与之。而仁之与义,敬之与和,相反而皆相成也。”
心思敏捷的李延昊立马悟出了其中妙意,道:“汝是说,要吾先公后私,等待张氏……”
黄贤柏看着那目光炯炯胆力过人的李延昊,重重地点了一下头。二人闷闷地坐着再无其它言语,可谓是心照不宣。
过了两日,李黄二人来到柳家,讲述了苦衷,柳东魁听得咬牙切齿,脸色发青,手打哆嗦,拿起桌上的花瓶向李延昊砸去,李延昊侧身一躲,花瓶撞在墙上砰的一声碎了,碎片溅得四处横飞。柳东魁怒气难忍,又抄起坐椅摔向李延昊,李延昊伸手接住椅子平静地放下,“柳叔,是侄儿的不是,还望柳叔谅解。”
柳东魁愤怒道:“狗屁不通,既然不能退为何当初要应了老夫,尔是不明白还是装疯卖傻,故意为之?”
李延昊自知理亏,张口结舌,黄贤柏道:“柳大人息怒,要退王家亲事不难,可父母之命,岂敢违之,一意孤行必遭世人非议,虽说拔了萝卜地皮宽,可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季、成两家本对大公子的死因就疑我家主子在其中做了手脚,保不准乘人之危做点难以预测之事,恐柳府亦难辞干系,暂避其锋,从长计议,扭转颓势,再扶正柳小姐,岂不美哉。”
李延昊亦是一副温润如水、谦恭礼让之态,又犹如行兵布阵,布出百万雄兵据险守固一般,道:“万事变通,万法圆通,只图一时之气,抱残守缺,就跟兵家之招式是玩不了的。可可姐乃延昊一生的挚爱,延昊岂会辜负他,再则,只有功夫高低,没有文采短长,大人信延昊一次,可可姐进了李府延昊会呵护有加,不让他受半点儿委屈。”
柳东魁一声冷笑,腹诽,原本就是淫邪污秽之辈,还偏偏摆出一副清高桀骜的姿态,不知廉耻的东西,而且他就是被这厮的假象所魅惑才信了他。他只觉得一股一股的血直往上冒,狂怒难遏,一耳光狠狠扇在李延昊的脸上,未等对方做出反应,便喝令左右,“把这两个东西给老夫赶出去。”
立马上来十几个习武之人,拳打脚踢推推搡搡地把他两人赶出了柳府,两人的脚刚迈出门槛,砰地一声大门就关上了。
二人相视而笑,回家等信了。
这说柳东魁被李延昊耍了,肺都赌气炸了,真想让人做了这过河拆桥、忘恩负义的东西,可现在杀了他岂不是得不偿失,这厮死了,柳家连毛亦得不到一根,名不正言不顺,兴氏堂这伙人可不是省油的灯,思前想后,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峰,忍气吞声,从长计议,万事变通,万法圆通,暂且放弃现在就弄死这小子的想法,与他立下了二次契约,无论柳可可婚后生的是长子还是次子,将来李氏掌门都由柳可可所生养的孩子继承。
摆平了柳家,年方十九的李延昊同一日迎娶王碧青、柳可可两位佳人,李延昊与两个佳人同时拜了天地,二人被各自送进新房,待婚宴散去后,李延昊迫不及待地进了柳可可的新房共度良宵,受用美酒,把王碧青一人扔在秋世云为他安排的新房里。
王碧青孤零零地坐在床沿等了一夜也没见新郎的影子,虽说心里闷闷不乐,但也不好声张,怕人嗤笑。
到了天亮仍不见李延昊来,这才歪靠在床头闭了一下眼,一天没人进屋搭理他,挨到夜晚,心想夫君李延昊今晚该来他屋了,又端端正正地坐在床沿等候。
到了二更,新房的门被打开了,王碧青窃喜,待到那人把他盖头掀开,他的眼前竟然是一个婆子及四个丫头,他傻眼了,眼泪情不自禁地落了下来。
那婆子面如冰霜,不带一丝情感,冷冰地对他道:“夫人,婆子奉主子之命来给夫人验身,请夫人宽衣。”
得知他等的来意,王碧青纯清的眼眸里写满了恐慌与疑惑,身体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冷颤,双手下意识地护着前胸。
见此,妇人依然面无表情,冷冰冰地道了一声:“夫人,得罪了。”
随来的四个丫头便一哄而上,有按头的有按脚的,把惊慌失措的王碧青死死按在床上,无论他如何挣扎都动弹不得,四人不由分说扒去他的衣裙,妇人在他赤裸的身上这捏捏那看看,最后在他的下体仔细查看了一番,几人这才放开他,退了出去。
已吓得神志恍惚的王碧青曲卷着身子缩在床的里端呆若木鸡。
这几个丫头婆子出去后,进来了一个老婆子,一看便知是李府下人,穿着整洁干净,非常利索,连比带划了一阵后,帮他擦去泪水,给他盖好被搙,用手势告诉他,好好歇歇,他在这里陪伴他。王女才察觉老妇人是个哑巴。
就从这日起,那又聋又哑的哑婆就在这里黑天白日地陪着他,小心翼翼地伺候他,一日三餐都有人送到屋里来,可王碧青对从未见面的夫君产生了畏惧感,整日愁眉不展,寝食不安,哑婆时不时地会逗他开心,用手势及表情告诉他,乐呵点,夫人乃李府主母,没人敢拿气与他受,过两日爷就会来夫人房里与夫人欢欢喜喜同鸳帐。
新婚十日,李延昊都在柳夫人屋里日夜陪伴,如胶如漆,翠饶珠围,纸醉金迷,柔情蜜意,情意绵绵,说不尽的知心话,道不尽的相思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