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晶峰顶,星璇重归平静,七宿镇煞柱稳定地吞吐着纯净的星辉与金行灵气,修复着自身的损伤。平台之上,那场突如其来的恶战留下的冰晶碎屑与淡淡黑气,在雪域纯净的灵风吹拂下,正缓缓消弭。
林天缘四人围坐在一处背风的冰晶岩柱下,各自调息疗伤。苏雨晴不顾自身损耗,优先为伤势最重的石破天处理伤口。她的乙木灵气在此地依旧受到压制,但经过雪魄兰的调和以及对金行环境的部分适应,已能勉强施展医术。晶莹的绿色光点渗入石破天深可见骨的伤口,驱逐着侵入的金煞寒气,促进着血肉再生。
林天缘闭目内视。经过“星璇淬体”的生死磨砺,他的身体状态堪称奇特。外表看似疲惫伤痕,内里却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神兵胚胎,蕴含着勃勃生机与潜藏的力量。
丹田处,那土黄色的厚土漩涡与白金色的戟形印记,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并存。厚土漩涡缓缓旋转,散发出的戊土之气滋养、包容着戟形印记;而戟形印记则时不时震颤,吞吐出一缕缕精纯锋锐的庚金之气,这庚金之气并不外泄伤人,反而如同锤炼的锤头,不断“敲打”、“淬炼”着厚土漩涡,使其更加凝实、致密,蕴含的“承载”真意愈发醇厚。两者之间,形成了一种动态的、相生相促的平衡循环。
不仅如此,那暗藏于经脉深处的暗金星火之力,也在这场淬炼中悄然变化。星火之力本就融合了星辰的净化与涅盘的真意,此刻似乎受到了金行“变革”真意的影响,变得更加内敛而具有渗透性,如同淬火的清水,能够更深入地融入他的每一分力量之中,起到调和、净化与升华的作用。
他的修为并未暴涨,依旧停留在原来的层次,但其根基之扎实、灵力之精纯、对土金两行大道理解的深度,已然不可同日而语。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初步融合不同属性力量的方法与方向,为日后真正掌握五行轮转、乃至更高层次的力量,奠定了至关重要的基础。
“金曰从革,土爰稼穑……变革与承载,看似对立,实则一体两面。”林天缘心中明悟,“没有厚土的承载与包容,金的变革便是无根之木,易折易断;没有金的锋锐与变革,土的承载便是死水一潭,淤塞沉沦。此次雪域之行,收获远超预期。”
他睁开眼,眸中异象已然敛去,恢复了平日的深邃平静,只是偶尔开阖间,会闪过一丝令人心悸的沉稳锋芒。
“林公子,你的伤……”苏雨晴见他醒来,关切问道。
“无妨,反而大有裨益。”林天缘微微一笑,看向众人,“诸位恢复得如何?”
石破天拍了拍被包扎好的胸膛,瓮声道:“皮肉伤,不碍事!就是这鬼地方的金气,吸多了总觉得骨头痒痒,想砍点啥。”他这话半真半假,此地金行灵气对他这等武者确有刺激气血、增强战意之效,但也容易让人心浮气躁。
杨文渊调息完毕,脸色好了许多,沉吟道:“灵力恢复七八。只是……林兄,我们接下来当真要立刻返回天启城?金行镇物虽暂稳,但此地阵法根基受损,深渊侵蚀的源头未绝,恐非长久之计。且那天启城,龙潭虎穴,仅凭我们几人……”
林天缘点头,目光望向东方那被群山与云海遮蔽的远方,沉声道:“杨兄所虑甚是。然,五行相连,气运一体。金行镇物之困,根源在于中垣紫龙龙脉受创,皇道气运不稳,乃至天下金行肃杀之气失衡,方才让外邪有机可乘。若不解决龙脉根本,即便我们暂时稳住此处,他日亦会再生变故。天启城,避无可避。”
他顿了顿,继续分析:“而且,我们此行并非毫无准备。司辰姑娘应已潜入天启城布置,苏姑娘的医术可作接触权贵的桥梁,石兄的勇武与杨兄的智谋皆是依仗。更重要的是……”
他伸出右手,掌心向上,心念微动。只见掌心之上,一缕土黄色气流与一缕白金色气流同时浮现,并非对抗,而是如同两条游鱼般首尾相接,缓缓旋转,形成一个微小的、稳定的黄白双色气旋,散发出一种既厚重又锋锐、既包容又变革的独特气韵。
“我已初步融合土金两行真意,对大地龙脉与金戈兵燹之气的感应更为敏锐。或许,能以此寻得进入天启城核心、接触‘社稷之根’的契机。再者,龙血石的指引并未因金行暂稳而消失,反而……指向了东方,且变得更加复杂,似乎与王朝气运的流转紧密交织。”
众人闻言,精神皆是一振。林天缘展现出的新能力与清晰的分析,无疑给了他们更多的信心。
“那还等啥?收拾收拾,下山!”石破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在这冰天雪地里待得老子浑身不自在,还是中原花花世界待着舒坦,哪怕要打架,也打得痛快!”
杨文渊与苏雨晴也点头表示赞同。他们都知道,停留在雪域虽相对安全,但于事无补。真正的战场,在东方,在那座汇聚了天下风云的雄城之中。
计议已定,四人不再耽搁。下山之路比上山时顺畅许多,一来是金行灵枢稳定后,山体场域不再那么排斥,二来是众人修为各有精进,对雪域环境也适应了不少。
数日后,他们终于走出了雪域范围,重新感受到了属于中原的、带着草木与尘土气息的温暖(相对雪域而言)空气。回首望去,那片连绵的巍峨雪山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仿佛一群沉默的银色巨人,守卫着天地间的某种秩序与秘密。
他们没有再回白驼驿站方向,而是根据林天缘的感应与杨文渊的舆图,选择了一条更偏东北、相对隐蔽但能更快抵达秦川古道边缘的路径。这条路径需要穿越一片名为“黑石丘陵”的荒芜地带,据说曾是古战场,地下埋骨无数,煞气隐隐,寻常旅人避之不及。
“黑石丘陵,相传是上古一场涉及修士与异族的大战遗迹,山石皆被煞气与鲜血浸染成黑色,地脉紊乱,常有阴兵借道、煞灵显化的传闻。”杨文渊一边走一边介绍,“不过,此地煞气多属金、土、阴寒性质,以林兄如今手段,或可应对。”
林天缘感受着脚下大地传来的、混杂着金戈杀伐与沉沦死寂的杂乱气息,点了点头。这种环境对他而言,既是考验,也是进一步磨砺、熟悉新得力量的场所。
丘陵地带怪石嶙峋,植被稀疏,天空也仿佛蒙着一层灰翳。行走其间,总能感觉到若有若无的窥视感,以及风中传来的、仿佛来自遥远年代的厮杀与哀嚎的回响。
正行进间,林天缘忽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望向左侧一处看似寻常的黑色石林。
“有动静,不止是残留的煞灵……是活人,而且,数量不少,气息……很杂,带着血腥和贪婪。”
话音刚落,那石林之中,便传来一阵嚣张的狂笑与嘈杂的脚步声。
“哈哈哈哈!等了这么多天,总算等到几条像样的‘肥羊’从雪域里出来了!兄弟们,围起来!”
呼啦啦——
数十道身影从石林各处窜出,将他们四人团团围住。这些人装束各异,但大多面目狰狞,手持利刃,身上煞气浓重,显然都是盘踞在此地、靠劫掠过往落单旅人或探险者为生的匪盗之流。为首的是一个独眼秃头、脸上有着巨大刀疤的壮汉,提着一把鬼头大刀,气息凶悍,已有筑基后期的修为。
“哟?还有个这么水灵的小娘子?”独眼秃头贪婪的目光在苏雨晴身上扫过,舔了舔嘴唇,“看来今天运气不错!把身上的财物、丹药,还有这娘们留下,大爷心情好,或许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石破天眼睛一瞪,就要发作,却被林天缘轻轻按住。
林天缘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匪盗,尤其是在其中几个看似头目、气息隐约与地脉中某种隐晦的“标记”有所勾连的人身上停留了一瞬,心中了然。
“你们在此设伏,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劫掠吧?”林天缘淡淡开口,“是有人告诉你们,最近会有从雪域方向出来、可能身怀异宝的人经过,对吗?”
独眼秃头脸色微变,随即狞笑道:“小子,知道得不少嘛!那就更留不得你了!兄弟们,上!除了那女的,全宰了!”
匪盗们发一声喊,挥舞兵刃,凶神恶煞地扑了上来,煞气腾腾,显然都是杀人如麻的狠角色。
然而,他们面对的,已非吴下阿蒙。
林天缘甚至没有取出任何法器,只是上前一步,右脚轻轻一踏地面。
“嗡——!”
一股无形却厚重无比的波动,以他为中心,瞬间扩散开来!脚下黑色的大地仿佛活了过来,那些杂乱的金戈煞气与沉沦死气,竟被这股波动强行梳理、镇压!扑得最快的几名匪盗,只觉得脚下一软,仿佛踩入了流沙泥潭,身形顿时迟滞,浑身气血都变得凝涩起来!
与此同时,林天缘并指如剑,凌空虚划数下。
数道凝练无比、色呈白金的细锐剑气脱手而出,无声无息,却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穿透了冲在最前面几名匪盗头目的护体煞气与要害部位!
“噗噗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响起,那几名匪盗头目脸上的狰狞瞬间凝固,眼中充满难以置信的惊骇,随即一声不吭地软倒在地,气息全无。伤口处,并无鲜血大量喷涌,反而呈现出一种奇异的金属光泽,仿佛被瞬间“金化”凝固。
这举重若轻、瞬间秒杀数名头目的手段,顿时将剩下的匪盗震慑住了!他们惊恐地看着林天缘,仿佛在看一尊从地狱中走出的杀神。
独眼秃头更是亡魂大冒,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踢到了何等坚硬的铁板!
“饶……饶命!大侠饶命!是……是有人传讯,说近日可能有携带‘雪域秘宝’的人从此路过,让我们留意……我们只是听命行事啊!”独眼秃头噗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
林天缘目光冰冷:“传讯者何人?有何特征?”
“不……不知道啊!是……是通过埋在石林里的一个传音骨符联系的,声音很怪,听不出男女老少……只说事成之后,会有重赏……”独眼秃头颤声道。
果然有人盯着雪域的动向!林天缘心中冷笑。看来,他们东归的消息,某些“有心人”已经知晓了。
他没有再问,手指轻弹,一道混合着厚土镇压与庚金锋锐的指风没入独眼秃头丹田,废了他的修为。
“滚。再让我在此地见到你们为恶,定斩不饶。”
匪盗们如蒙大赦,连滚爬爬,扶着昏迷的独眼秃头,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处理完这个小插曲,林天缘看向东方,目光越发深邃。
东归序曲已然奏响,暗流已然涌动。前路注定不会平静,但历经雪域淬炼、锋芒初成的他们,已然做好了准备,去迎接那即将到来的、席卷王朝与龙脉的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