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脚踏实,那股空间传送的眩晕感尚未完全消退,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寒便如同冰冷的毒蛇,顺着脊椎悄然爬上。
洞窟广阔,高达十数丈,四周土黄色的晶壁散发着微弱而恒定的光芒,勉强照亮了这片地下空间。空气凝滞得如同胶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土腥和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仿佛某种巨大生物腐烂内脏的味道。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洞窟尽头那座巍峨的黄土祭坛。它形似金字塔,层层向上收束,古朴而庄严,散发出历经无数岁月的沧桑与厚重。这应当是上古地官一脉,用来祭祀大地、沟通龙脉的神圣所在。
然而,此刻这座祭坛,却被一层不祥的、流动的黑暗所笼罩。那黑暗并非纯粹的光线缺失,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拥有生命的污秽能量,如同活物般在祭坛表面缓缓蠕动、渗透。祭坛本身散发的磅礴土行灵气,正与这股黑暗能量激烈对抗,发出低沉的、如同大地呻吟般的嗡鸣。原本温润醇厚的土黄色灵光,被侵蚀出大片大片的“黑斑”,黯淡无光,甚至隐隐有裂纹蔓延。
而在祭坛四周,那散落一地的累累白骨,更是触目惊心。有人类的,也有各种奇形怪状兽类的,骨骼大多呈现不正常的灰黑色,仿佛被某种力量吸干了所有精华。一些骨骼上,甚至还残留着被啃噬撕咬的痕迹。
“好浓烈的死气与怨念!”石破天倒吸一口凉气,握紧了腰间的厚背砍山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这些骨头……不像自然死亡,倒像是被什么东西……吃掉的!”
杨文渊面色凝重,指向那条浑浊的地下河:“林兄,你看那河水。”
林天缘顺着他所指望去,只见那条原本应承载地脉灵机的地下河,此刻河水粘稠如浆,颜色深褐,表面漂浮着一层油渍般的诡异光晕。更令人心悸的是,河水中不断有细微的、如同黑色蝌蚪般的气泡冒出,升至水面后“啵”地破裂,释放出一缕缕极其稀薄、却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意味的黑色气息,融入空气中那令人不安的腥甜味里。
“地脉灵泉……被污染了。”林天缘的声音低沉而冰冷,“这已不是简单的地煞之气,这是‘九幽之息’!是‘深渊’力量侵蚀现实,扭曲地脉本源后产生的至阴至邪之气!它不仅能腐蚀物质,更能污染灵性,扭曲心智!”
他掌心的龙血石残片和巡山令碎片,此刻灼热得几乎烫手,不断传来一阵阵急促而悲怆的脉动,既是对那祭坛上同源力量的呼唤,也是对那弥漫的“九幽之息”的强烈警告与排斥。
“看来,那祭坛之上,即便不是‘中央厚土镇物’本身,也必然是与其密切相关的重要核心。”林天缘目光锐利,锁定祭坛顶端那被黑暗笼罩的区域,“但想要靠近,必须先解决这弥漫的‘九幽之息’和可能潜藏的危险。”
他尝试运转体内暗金星火,一缕融合了星辰清辉与涅盘真火的力量在指尖凝聚,散发出温暖而纯净的光芒。然而,这光芒甫一出现,周围那粘稠的“九幽之息”仿佛受到了刺激,立刻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汇聚过来,试图扑灭、侵蚀这缕异种能量。
嗤嗤——
星火之力与九幽之息接触,发出轻微的灼烧声,缕缕黑气被净化消散。但林天缘也感觉到,自己的星火之力消耗速度极快,如同将水滴入滚烫的油锅。
“好霸道的侵蚀性!”林天缘心中一凛,“以我目前恢复的这点星火之力,想要强行净化整个洞窟的九幽之息,无异于杯水车薪。”
就在他思忖对策之际,异变突生!
“哗啦——!”
那粘稠的地下河中,猛地探出数条由污浊河水和漆黑能量凝聚而成的触手,如同鞭子般狠狠抽向三人!触手未至,一股令人头晕目眩、心生幻象的精神冲击已然率先袭来!
“小心!”石破天暴喝一声,声如炸雷,一定程度上驱散了部分精神干扰。他手中厚背砍山刀带着沛然巨力,悍然劈向最先袭来的两条触手!
刀光闪过,触手应声而断,化作一滩恶臭的黑水洒落。但断裂处黑气蠕动,竟瞬间又生长出新的触手,而且数量更多!
杨文渊虽不擅正面搏杀,但身法灵动,间不容发地避开了几条触手的缠绕,同时手中扣着的几枚淬毒银针激射而出,精准地打在触手的能量节点上,虽然无法彻底击溃,却也使其动作微微一滞。
林天缘并未直接硬拼,他脚步踏着玄奥的方位,如同穿花蝴蝶般在触手的攻击间隙中游走。同时,他双手快速结印,并非青囊秘传,而是结合了星陨岛感悟与自身对能量理解的新生法门。
“星辉为引,地脉为基,清浊分立,辟易邪祟!”
他低喝一声,指尖牵引,洞窟顶部那些散发微光的土黄色晶石,似乎受到了某种召唤,垂落下丝丝缕缕精纯的土行灵气。林天缘以自身微薄的星火之力为核心,引导这些土行灵气在三人周围快速构筑了一个简易的“净光结界”。
结界光芒不算耀眼,却带着一股中正平和、滋养万物的大地之意。那些疯狂舞动的触手一接触到结界的光芒,就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发出“嗤嗤”的惨叫,迅速缩回,不敢再轻易靠近。空气中弥漫的腥甜味和那令人心智动摇的精神污染,也被结界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在外。
“有效!”石破天精神一振,“林兄弟,你这手漂亮!”
林天缘却不敢有丝毫放松,脸色反而更加凝重:“这结界撑不了太久。此地土行灵气虽丰,但已被九幽之息深度污染,我汲取起来事倍功半,消耗极大。必须尽快找到源头,或者抵达祭坛!”
他目光扫过祭坛下方那堆积如山的骸骨,心中升起一个念头:“这些骸骨……或许并非只是受害者。你们看,它们的分布,看似杂乱,但仔细看,是否隐隐符合某种阵势?”
杨文渊闻言,仔细观察,很快便发现了端倪:“确实!这些骸骨,尤其是那些大型兽骨,摆放的位置,似乎构成了一个……一个向内收缩的‘漩涡’形状,而漩涡的中心,指向祭坛底部某个被阴影笼罩的角落!”
“万灵血噬阵!”司辰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怒,再次通过秘法传入三人耳中,显然她一直在关注着洞内情况,“这是一种极其恶毒的邪阵,以大量生灵血肉魂魄为祭品,强行污秽、侵蚀地脉核心或封印之物!看来,‘蚀骨穿山甲’或者他们背后的存在,早已在此布局多年!这些骸骨,就是他们献祭的证据!祭坛的力量被不断消耗削弱,才让那‘九幽之息’有机可乘,侵蚀至此!”
“我们必须破坏这个血阵的核心,或者尽快登上祭坛,尝试沟通地官遗留的力量!”司辰的声音带着急促,“我这边压力越来越大,定气阵即将破碎,你们必须加快速度!”
情况危急,不容犹豫。
“石兄,杨兄,为我护法!我来找出这血阵的枢纽!”林天缘当机立断。他闭上双眼,不再依靠视觉,而是将全部灵觉沉浸入脚下的大地,感应着地脉能量的流向与那污秽血阵的能量节点。
在他的感知中,整个洞窟的地脉,如同一个病入膏肓的巨人,血管(灵脉)中流淌的不再是鲜活的血液(灵气),而是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脓液(被污染的地气)。而那万灵血噬阵,则像一个附着在巨人心脏(祭坛)上的巨大毒瘤,不断抽取着巨人体内残存的生机,并将其转化为致命的毒素。
找到了!
林天缘猛然睁开双眼,目光如电,射向祭坛底部,那骸骨漩涡最中心、阴影最浓郁的地方。那里,隐隐有一团不断搏动着的、由无数怨念与污血凝聚而成的暗红色肉瘤状物体!
“就是那里!击碎它!”
石破天闻言,毫不迟疑,怒吼一声,全身内力澎湃,整个人如同炮弹般冲向那团暗红肉瘤!刀身上凝聚起刺目的白芒,那是他将自身武道意志催发到极致的表现!
“给老子破!”
轰——!
狂暴的刀罡狠狠斩在暗红肉瘤之上!预想中的一刀两断并未发生,那肉瘤极具韧性,深深凹陷下去,表面裂开无数张痛苦哀嚎的虚幻面孔,发出无声的尖啸,一股更加浓郁的精神冲击反向席卷而来!
石破天闷哼一声,身形微晃,但他眼神凶狠,咬紧牙关,内力再次爆发:“嘿!还挺硬?!看你能扛几刀!”
就在石破天与血阵枢纽僵持,杨文渊从旁策应,以银针和巧劲干扰肉瘤能量运转之际,林天缘则抓住机会,身形一闪,沿着石破天开辟出的短暂通道,直扑那座被黑暗笼罩的黄土祭坛!
越靠近祭坛,那股源自上古的厚重威压与“深渊”的污秽侵蚀感便越发强烈。林天缘体表的净光结界剧烈波动,明灭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龙血石残片与巡山令碎片紧紧握在手中,体内那新生的、微弱的暗金星火之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
能否得到地官遗留的认可,找到厚土镇物的关键线索,甚至净化部分九幽之息,就在此一举了!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祭坛那冰冷而粗糙的黄土表面时——
“嗡——!”
祭坛顶端,那团最为浓郁的黑暗猛然剧烈翻腾,一只完全由粘稠黑气和无数痛苦扭曲灵魂碎片构成的、巨大而诡异的眼睛,缓缓睁开,冰冷、贪婪、充满了毁灭与疯狂的意志,瞬间锁定了林天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