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的油灯,将三人的影子拉长,投在斑驳的土墙上,随着火焰微微摇曳。镇水鼎的秘密如同投入静湖的巨石,在师徒二人心中激起千层浪,而韩老鳏那句平淡却坚定的话,更让这浪涛带上了沉甸甸的责任感。
然而,宁静总是短暂的。
第二天午后,林天缘正在屋后空地上,尝试着更加精细地引导体内那丝龙吟之气,与怀中那截青铜鼎足建立更清晰的联系。他发现,当他的气息与鼎足内那丝残存的“镇水”神意接触时,神魂深处的撕裂感会略微平复,仿佛这古老的法器本身就有温养魂灵的功效。
就在他沉浸于这种微妙感应时,一阵突兀的、带着金石摩擦般刺耳的笑声,从栖水河方向传来,打破了小镇的宁静。
“呵呵呵……想不到这穷乡僻壤,还真藏着点有意思的东西。老鳏夫,听说你前几天捡到宝了?拿出来让道爷们也开开眼?”
林天缘心中一凛,收敛气息,悄然靠近屋角向外望去。
只见河滩上,不知何时来了三个不速之客。为首的是个穿着邋遢道袍、尖嘴猴腮的瘦高个,手持一柄拂尘,眼神却闪烁着贪婪与奸猾。他身后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壮汉,穿着粗布短打,满脸横肉,眼神凶悍,不似善类。看其气息,那假道士身上有微弱的邪法波动,而那两个壮汉则纯粹是练过硬功的打手。
这三人,显然不是栖水镇本地人。
韩老鳏正在修补渔网,闻言头也没抬,只是慢悠悠地说:“道爷说笑了,我一个打鱼的,河里除了鱼虾石头,哪来的宝贝?”
那假道士嘿嘿一笑,用拂尘指向韩老鳏的茅屋:“老鳏夫,别装糊涂。昨天夜里,这河上有灵气波动,虽然微弱,可瞒不过道爷我的法眼!就在你这屋子附近消失的!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道爷我赏你几个银钱。若是不识相……”
他话音未落,身后一名壮汉上前一步,一脚将旁边晾晒鱼干的木架踹得粉碎,木屑纷飞。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
林天缘眼神一冷,正要现身,却被一只沉稳的手按住了肩膀。是秦山河。
秦山河对他微微摇头,低声道:“稍安勿躁。看看情况,这几个不过是探路的小鬼,背后未必无人。”
这时,韩老鳏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了看被踹碎的木架,又看了看那假道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叹了口气:“道爷,你们找错地方了。我这里,只有打鱼的家什,和等死的棺材瓤子。”
假道士脸色一沉:“老东西,给脸不要脸!搜!”
两名壮汉狞笑着就要往茅屋里冲。
“站住。”
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秦山河缓步从屋后走了出来,林天缘跟在他身后。
秦山河的出现,让那假道士眼神一凝,他显然能感觉到秦山河身上那股不同于常人的气息,虽然内敛,却让他本能地感到一丝危险。他拦住两名壮汉,眯着眼打量秦山河:“阁下是哪条道上的?莫非也想插手这桩富贵?”
秦山河淡淡道:“富贵?我看是灾祸才对。此物非尔等所能觊觎,速速离去,可保平安。”
假道士闻言,非但不退,反而怪笑起来:“哟呵,还是个懂行的?看来道爷我没找错!既然知道是宝贝,那就更该拿出来见见光了!阁下若是识趣,分你一杯羹也未尝不可。”
他嘴上说着,手中拂尘却悄然捏了个诀,一丝几乎看不见的黑气如同毒蛇般,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袭向秦山河的脚踝——竟是暗中下了阴手!
“师父小心!”林天缘灵觉敏锐,立刻察觉。
秦山河仿佛未觉,直到那黑气及体的瞬间,他右脚看似随意地轻轻一跺。
“咚!”
一声闷响,仿佛不是跺在地上,而是跺在了某种无形的鼓面上。那缕袭来的黑气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气墙,瞬间溃散!不仅如此,一股反震之力顺着那黑气与假道士的心神联系,猛地撞了回去!
“呃!”假道士如遭重击,脸色一白,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看向秦山河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他这才明白,眼前这人,修为远在他之上!
“你……你到底是什么人?!”假道士声音尖利,带着恐惧。
秦山河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滚。别再让我说第三遍。”
那两名壮汉虽然不明所以,但见假道士吃亏,也意识到踢到了铁板,一时不敢妄动。
假道士脸色变幻不定,最终狠狠瞪了秦山河和韩老鳏一眼,撂下句狠话:“好!好!你们等着!这事没完!” 说罢,带着两个壮汉,灰溜溜地沿着河滩快速离去。
河滩上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被踹碎的木架诉说着刚才的不愉快。
林天缘走到秦山河身边,低声道:“师父,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而且,他们能感应到灵气波动,会不会是鬼教的人?”
秦山河摇了摇头:“不像。功法路数驳杂低劣,更像是江湖上专门寻找天材地宝、掘坟盗墓的邪修团伙,嗅觉倒是灵敏。但……他们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他看向韩老鳏:“韩老丈,此地恐怕已不再安全。这些人只是前哨,他们背后可能还有更麻烦的角色,或者,他们的出现,已经引起了真正麻烦存在的注意。”
韩老鳏沉默地收拾着被踹碎的木架,良久,才直起腰,望着那三人消失的方向,缓缓道:“该来的,总会来。这河,这镇子,太平得太久了。”
他转身走进茅屋,片刻后,拿出了一柄保养得很好、刃口闪着寒光的鱼叉,用磨刀石默默地磨了起来。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准备一场即将到来的、关乎生存的搏斗。
林天缘看着韩老鳏磨叉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截冰冷的青铜鼎足,心中涌起一股紧迫感。
风波已起,潜龙,不能再潜了。必须尽快找到镇水鼎的其余部分,弄清楚此地的封印状况,否则,一旦鬼教或者更强大的邪修势力被引来,这栖水镇,恐怕就是下一个青龙镇,甚至……更加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