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嚼着杯子里所剩无几的冰碴子,凉意刺得牙根发酸:
“生气有什么用?我说的是实话。你买这东西,压根不是为了戴,是为了拍张照发朋友圈,等着底下刷屏夸‘楚曼姐真牛’、‘这渠道我慕了’——说白了,跟我熬夜写代码、把用户界面做得花里胡哨一个道理,都是做给人看的表面功夫,谁也别瞧不起谁。”
她没反驳,只是仰头将杯中残余的酒液一饮而尽。下一招立刻跟上,话题转向了更刁钻的小众艺术。
“上周去了个地下画展,”
她晃着空杯子,眼神带着审视,
“那画家风格很独特,连颜料都是自己亲手调的,作品……一般人确实看不懂。”
我知道,她在等我像个土包子一样追问“画的什么呀?”“什么意思?”,等着看我暴露艺术素养的贫瘠,在她熟悉的领域里出丑。
“是不是门票收两百,里面挂的全是没标题的抽象画,就贴着一串谁也看不懂的乱码当作品编号?”
我放松身体靠进柔软的椅背,故意放慢语速,带着点洞悉一切的嘲弄,
“墙上估计还贴着歪歪扭扭的手写标语,‘懂的人自然懂,不懂的请保持安静’?”
楚曼的眼睛瞬间睁圆了,身体不自觉地前倾:“你去过?!”
“没那闲工夫。”
我嗤笑一声,手指在冰冷的杯壁上无聊地划着圈,
“这种所谓的‘地下画展’,本质就是筛选圈层的游戏。高价门票先把‘普通大众’挡在外面,抽象画方便故弄玄虚——反正没人真懂,还不是任由组织者和参与者凭一张嘴吹嘘?你去那儿,根本不是去欣赏什么艺术,是去发个带有高级定位的朋友圈,向所有人证明你楚曼的品味和圈子,跟那些‘俗人’不一样。我说得对吗?”
这次,她脸上惯有的、带着距离感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她盯着我,足足看了好几秒,然后整个身体突然向我这边倾斜过来。一股混合着雪松清冷与玫瑰暗哑的香水味幽幽飘来,不甜腻,却带着强烈的、挑衅般的勾引意味。
“你好像……能一眼看穿我所有的把戏,”
她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某种被拆穿后又兴奋的颤音,
“不管是装腔作势,还是刻意炫耀,到你这里,都像一层窗户纸,一戳就破。”
“不是看穿,”
我也向前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目光与她平视,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是懂这里的规矩。你玩的这些套路,我不仅懂,甚至可能比你更精通。只不过,我敢说出来,敢把它拆穿摊在阳光下。你害怕别人知道你也在‘装’,我不怕——因为我清楚,光靠‘装’,没用。”
耳机中的系统提示音几乎在尖叫,界面疯狂闪烁:
【目标‘被理解’需求强烈激活!好感度突破55%,情绪复杂度提升:兴奋+强烈好奇+不甘示弱!注意!目标即将启动更直接的肢体反试探,试图夺回主动权!】
几轮酒下来,楚曼的眼神开始迷离,带着明显的醉意,白皙的脸颊泛起诱人的红晕,之前那种滴水不漏的冷静彻底瓦解。
她的肢体试探也变得愈发大胆和直白:递给我新酒杯时,冰凉的指尖会“不经意”地在我手背上缓慢划过;听我说话时,散落的发丝几乎要蹭到我的肩膀;甚至有一次,她直接伸手,作势要帮我拂开额前并不存在的碎发。
我没躲闪,但也没有迎合。
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我发梢的瞬间,我突然向后撤开半寸,拉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看着她:
“楚曼,省省吧,这些小把戏对我没用——要玩,就玩点真格的,别在这儿浪费彼此时间。”
她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随即却突然爆发出一阵清脆的笑声,在静谧的酒吧里显得格外响亮,也格外真实。
“李卫柠,你还真有点东西,”
她收住笑,眼底闪着遇到旗鼓相当对手时才有的光芒,
“跟那些只知道围着我转、唯唯诺诺的男人,完全不一样。”
这笑声里,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
系统界面警报声几乎要冲破耳膜:
【目标肢体试探宣告失败!情绪峰值抵达!好感度飙升至65%,征服欲暴涨至80%!极限施压时机已到,逼迫对方做出实质性妥协!】
时机成熟,该收网了。
送她回家的网约车后座,空间狭窄而私密。
窗外的霓虹灯光像调色盘一样,一道道钻进车内,在她微醺的脸上明明灭灭地晃动,红的、绿的,变幻不定,如同她此刻复杂难言的心绪。
她软软地靠在车窗上,眼神迷离,带着醉意含糊地低语:“李卫柠……你说,咱们这……算不算是棋逢对手?我好像……很久没这么……开心过了。”
我没接这个带着暗示的话茬,只是沉默地盯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灯,脑子里像运行着最精密的算法,冷静地规划着最后一步。
当车平稳地停在她那栋高级公寓楼下时,我突然转过头,目光如炬,牢牢锁住她的眼睛,声音里没有半分商量的余地,冰冷、直接,如同在索要一段至关重要的核心代码权限:
“楚曼,游戏前奏该结束了。你私人电梯的密码,说。”
这不是请求,是命令。
之前所有披着的、看似温和的外衣此刻被彻底撕下,只剩下赤裸裸的、带着压迫感的索取。
我太清楚,像她这样习惯于掌控一切、游刃有余的女人,骨子里既渴望被更强大的力量“强迫”所带来的刺激,又极度厌恶“被掌控”的感觉——正是这种极致的矛盾,才能让她彻底失去平衡,心甘情愿地做出妥协。
楚曼整个人彻底僵住了。
靠在车窗上的身体瞬间绷直,迷离的眼神里闪过惊讶、玩味,以及一丝被冒犯后却反而更加兴奋的光芒。
她的呼吸明显紊乱,胸口起伏着,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快速敲击,像是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利益核算。
车厢里,低回的爵士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但空气却仿佛凝固了,安静得能清晰地听到她有些急促的心跳声,扑通、扑通,就像第一次远程扫描她时,系统发出的那种混乱而高速的提示音。
我没有催促,只是用目光牢牢锁住她,耐心地等待着最终的答案,只有紧握的拳头里,沁满了冰凉的汗水。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五秒,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然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猛地倾身凑近我,温热的、带着酒意的气息喷洒在我的耳廓上,声音微微发颤,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8…5…2…0……李卫柠,我警告你……别让我失望——今晚,你的‘程序’……最好别给我出任何bUG!”
当那串数字从她唇间吐出的瞬间,我心里那块悬了整晚的巨石,“咚”地一声轰然落地——赢了!
用她最熟悉的规则,陪她玩了这场最高段位的心理博弈。从线上的文字交锋,到线下的气场碰撞,从语言的机锋,到肢体的试探……最终,这个看似无法征服的高岭之花,还是被我彻底拽下了神坛,落入了我的掌控之中。
耳机里的系统声音一如既往的稳:【短期亲密关系目标已达成!征服感计量槽100%!目标当前情绪混合体:高度兴奋+战略性妥协+强烈期待!】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曼推开车门。那件价值不菲的黑丝绒衬衫下摆,在浓重的夜色里划过一道优雅而决绝的弧光,她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那扇沉重的公寓楼旋转门之后,如同被黑夜吞噬。
直到这时,我才感觉到后背早已被汗水浸透的t恤,冰冷地黏在皮肤上。
夜风从车窗缝隙钻入,凉得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一股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连抬手关上车门的力气都仿佛被抽干,只能虚脱般地瘫软在座椅里。
这场胜利,带来的畅快感无与伦比——我赢了最难搞的对手,证明了即便没有系统事无巨细的操控,我李卫柠依然能行;
但与此同时,极致的消耗也让我身心俱疲,为了这胜利,每说一句话,每个眼神,每个动作,都需要在脑中预演推算了无数遍,比连续修改一千行最刁钻的代码还要耗费心神,此刻只觉得头脑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块。
手机屏幕依旧亮着,楚曼的个人资料页面上,好感度稳稳地停在65%的位置,而之前的“极高”风险评估,此刻已悄然降级为“中等”。
系统备注栏里,冷冰冰地更新着一行小字:“目标已做出实质性妥协,关系走向可由宿主自主决定,可持续亦可中断。”
我盯着那行仿佛掌握着生杀大权的文字,嘴角最终扯出一抹混合着冰冷与滚烫的复杂笑意。
“楚曼,这场游戏……终究是你输了。”
而我,用这场近乎完美的狩猎,终于向自己,也向那个无形的系统证明了——
我,李卫柠,从来都不是什么狗屁系统的提线木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