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像无形的网，缠得小乐胸口发闷。她攥着刚买的草莓蛋糕，脚步匆匆地穿过医院长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壁在头顶灯管的照射下泛着冷光，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发紧的心跳上。
“307病房，就是这里了。”护士的话还在耳边回响，小乐深吸一口气，轻轻推开病房门。
病床上的人背对着门口躺着，校服被换成了蓝白条纹的病号服，露出的后颈上有块青紫的瘀伤，顺着脊椎往下，还能看到几处深浅不一的伤痕。听到动静，那人慢慢转过身，露出一张缠着纱布的脸——左眼角贴着纱布，嘴角肿得老高，原本清亮的眼睛此刻布满红血丝，正是林浩。
“小乐？”林浩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看到她的瞬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想往后缩，像是怕被看到自己这副狼狈的样子。
小乐手里的蛋糕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草莓奶油溅到了白色的地板上，像朵突兀的血花。她冲过去，在病床边蹲下，手在半空中停了半天，既想碰他又怕弄疼他，指尖微微发颤：“你的脸……身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浩避开她的目光，手指紧紧抓着被单，指节泛白：“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了一跤能摔得浑身是伤？”小乐的声音陡然拔高，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是不是张超他们干的？我就知道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我去找他们！”
她猛地站起身，却被林浩拉住了手腕。他的手冰凉，力气却大得惊人，纱布下的眼睛里满是恳求：“别去，小乐，真的不是他们。”
“那是怎么回事？”小乐蹲下来，看着他手臂上缠着的绷带，那里隐约渗出点红，“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说啊！”
林浩的嘴唇动了动，喉结滚了滚，最后只是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叹息：“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放学路上走太快，从台阶上摔下去了，滚了好几圈……”他说着，还故意动了动腿，却因为牵扯到伤口，疼得倒吸一口凉气，额头瞬间沁出冷汗。
“你别动！”小乐连忙按住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他手背上，滚烫的，“都这样了还骗我……林浩，我们是朋友啊，你到底在怕什么？”
朋友两个字像针，轻轻刺了林浩一下。他看着小乐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掉眼泪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他怎么能告诉她，自己是因为被张超堵在巷子里打，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告诉她，那些拳脚落在身上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不能让小乐知道，不能让她担心”？
“我真的没事。”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抬手想帮她擦眼泪，却因为牵动了伤口，疼得手一抖。
小乐连忙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回被子里：“别乱动了，医生说你伤得很重，要好好躺着。”她捡起地上的蛋糕盒，看着摔得不成样子的蛋糕，声音哽咽，“本来想给你买你爱吃的草莓蛋糕……”
“我知道你记着。”林浩的声音软了下来，眼里的倔强渐渐被温柔取代，“等我好了，你再买给我，好不好？那时候我们去操场吃，晒着太阳，肯定比在这里香。”
小乐吸了吸鼻子，点了点头，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好？要不要告诉你爸妈？”
“别告诉他们。”林浩立刻摇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乱，“他们在外地打工，说了只会让他们担心。我一个人能行的。”
小乐看着他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更疼了。她从书包里掏出个蓝色的小本子，是她的错题集：“我把这周的笔记都抄好了，等你好点了，我每天来给你讲题，保证不让你落下功课。”
林浩看着那个本子，封面上画着两个手拉手的小人，是小乐特意画的。他的眼眶忽然有点热，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嗯。”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林浩缠着纱布的脸上，给他苍白的皮肤镀上了一层浅金。小乐搬了把椅子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说着学校的事——赵磊的物理竞赛拿了奖，班里的黑板报换了新主题，连小卖部新上了橘子味的棒棒糖都讲得仔仔细细。
林浩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看着她因为说话而微微扬起的嘴角，看着她眼里闪烁的光，身上的疼好像都减轻了些。他知道，只要小乐在身边，只要她还像这样担心他、陪着他，这点伤，不算什么。
“对了，”小乐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个护身符，是上次爷爷求来的，“这个给你，戴着保平安。”
她小心翼翼地帮他戴在脖子上，护身符贴着他的胸口，带着点温热的触感。林浩低头看着那枚小小的桃木牌，忽然觉得，这场疼得钻心的伤，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至少，它让他看到了小乐最真切的关心，让他确定，自己在她心里，真的很重要。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小乐轻柔的说话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阳光慢慢移动，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个温柔的承诺——等伤好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而此刻，只要能这样看着她，听着她的声音，林浩就觉得，心里踏实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