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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王伏诛,群狼溃散,弥漫在鬼嚎林中的杀机与压抑随之冰消瓦解。然而,空气中浓重的血腥气,以及满地狼藉的战斗痕迹,无不提醒着四人,此地绝非久留之所。

林轩强忍着经脉中因过度透支而如同针扎火燎般的剧痛,以及一阵阵袭上心头的虚弱感,迅速将狼王身上有价值的材料收集完毕。那枚银灰色的妖丹入手温润,蕴含着颇为精纯的妖力,虽不及灵石纯粹,但对于急需能量补充的他而言,也算是不错的收获。他将其小心收起,又将几根最坚硬的狼牙和狼王额间那撮蕴含着奇异波动的金色狼毛取下,动作麻利而精准,依稀可见当年猎户少年的影子。

“走!”林轩没有多余废话,言简意赅,目光扫过惊魂未定的三人,率先朝着记忆中黑风山脉外围的方向迈步。他的步伐看似平稳,但细看之下,却能发现其落脚比之前略显虚浮,脸色也更显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只是被他刻意用沉稳的姿态掩盖了下去。

石猛喘着粗气,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受的多是皮外伤,但失血不少,加上体力消耗巨大,此刻也是强弩之末。他看了一眼林轩的背影,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听林师弟的!”便咬牙跟上,每一步都在地上留下带血的脚印。

孙毅更是狼狈,连滚带爬地起身,脸上泪痕未干,眼神中充满了后怕,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紧跟在林轩身后,仿佛离得稍远一步,就会被这诡异的林子吞噬。

柳萱站在原地,神情复杂地看着林轩的背影,手中那柄流水剑微微低垂。她身上的水蓝锦裙多处破损,沾满了泥污和暗红的狼血,发髻也有些散乱,几缕青丝垂落颊边,早已没了初时的光鲜与傲气。林轩那惊艳绝伦的一剑,不仅斩杀了狼王,更像是一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碎了她一直以来的优越感和对“心剑”的偏见。羞愧、后悔、震惊,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感,在她心中交织翻滚。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对林轩说些什么,或许是道谢,或许是道歉,但最终,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口,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默默地将长剑归鞘,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低着头,跟上了队伍。

四人沉默地穿行在雾气弥漫、光线昏暗的鬼嚎林中。与来时不同,此刻的队伍,无形中以林轩为首。石猛和孙毅几乎是下意识地跟随着他的脚步,而柳萱也沉默地跟在后面,不再发表任何意见。林轩的灵觉提升到极致,一边引导着体内那微弱的气流艰难地运转,试图缓解伤势,一边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他知道,狼群虽退,但这片被称为“鬼嚎林”的地域,绝不可能只有影爪狼一种危险。

果然,在穿过一片布满嶙峋怪石、雾气格外浓重的区域时,异变陡生!

“嗖!”

一道灰影,快如闪电,毫无征兆地从侧前方一块巨石的阴影中扑出!目标并非为首的林轩,也非体格魁梧的石猛,而是落在队伍稍后位置、心神不宁、警惕性最低的——柳萱!

那竟是一头体型相对瘦小、毛色几乎与周围岩石和雾气融为一体的影爪狼!它极其狡猾,显然一直潜伏在侧,等待着队伍松懈的时机。它没有选择正面攻击,而是悄无声息地逼近,直到进入扑击范围,才骤然发难,张开布满獠牙的利口,直取柳萱那雪白脆弱的脖颈!这一下若是咬实,柳萱必香消玉殒!

“小心!”

“柳师姐!”

石猛和孙毅几乎同时惊呼出声,但他们距离稍远,而且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救援!

柳萱在听到破风声的刹那,才猛然惊觉,一股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她想要拔剑,想要闪避,但身体却因之前的恐惧和此刻的松懈而显得有些僵硬迟钝,眼睁睁看着那狼吻在瞳孔中急速放大,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恐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走在最前面、仿佛对身后危机毫无所觉的林轩,却仿佛背后长眼一般,在灰影扑出的瞬间,身形猛地一顿,随即以一种近乎违背常理的角度和速度,骤然回身!

他体内的气流以前所未有的狂暴方式炸开,不顾一切地冲击着本就伤痕累累的经脉,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浑不在意,全部的心神、意志,都凝聚在了这电光石火的回援之上!

“嗤!”

木剑再次出鞘,化作一道决绝的灰线!没有刺向那偷袭的妖狼,而是在间不容发之际,精准无比地横亘在了柳萱的脖颈与狼吻之间!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与利物入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

木剑的剑身,硬生生挡住了妖狼致命的撕咬,那强大的冲击力让林轩虎口崩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而妖狼的獠牙,也深深嵌入了坚韧的木剑之中,一时竟无法挣脱!

然而,这头妖狼极其凶悍狡猾,一击不中,竟借着前冲之势,一只锋利的前爪如同鬼魅般探出,绕过木剑的格挡,狠狠抓向了因回身救援而空门大开的林轩的右胸!

“噗——!”

利爪入肉!鲜血迸溅!

林轩闷哼一声,身形剧震,脸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一股钻心的剧痛从右胸传来,几乎让他窒息!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冰冷的狼爪撕裂了他的皮肉,甚至触碰到了肋骨!

“林师兄!”

“林师弟!”

孙毅和石猛的惊呼声充满了惊恐与焦急。

那妖狼一击得手,眼中凶光更盛,正要发力撕扯,扩大战果。

“孽畜!找死!”

一声饱含怒意的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是石猛!他虽受伤不轻,但此刻见林轩为救柳萱而受伤,一股血气直冲脑门,竟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巨力,如同蛮牛般合身撞来,一双泛着土黄色光晕的铁拳,带着崩山裂石之势,狠狠砸向了那头依旧咬着木剑不放的妖狼腰腹!

“嘭!”沉重的闷响声中,那妖狼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整个腰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塌陷下去,口中断剑(木剑被它咬住的部分竟在石猛巨力震荡下断裂!)连同内脏碎片狂喷而出,如同破麻袋般被砸飞出去,撞在后面的岩石上,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直到这时,柳萱才仿佛从噩梦中惊醒,她看着挡在自己身前、右胸鲜血淋漓、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稳稳站立的林轩,看着他手中那柄为了救自己而断裂的木剑,再看看那具被石猛轰杀的妖狼尸体……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所有的心理防线。

震惊、后怕、感激、羞愧……尤其是想到林轩之前还被自己屡次嘲讽、轻视,甚至在他提出正确建议时被自己厉声打断……而他却在自己命悬一线时,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甚至不惜以身相代,承受了这原本该落在自己身上的致命一击!

“为……为什么……”柳萱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看着林轩不断渗血的伤口,美眸中充满了茫然与不解,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心疼?“我……我之前那样对你……你为何还要救我?”

林轩深吸一口气,牵动了右胸的伤口,让他眉头紧锁,额头上冷汗涔涔。他缓缓将手中那柄只剩下半截的木剑抬起,看着那参差不齐的断口,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他运转体内残存的气流,勉强封住右胸几处大的血脉,减缓流血,声音因伤痛而显得有些低哑虚弱,却依旧带着那份特有的沉稳:

“同门之间,守望相助,分内之事,何须缘由。”

他没有看柳萱那充满复杂神色的眼睛,目光扫过石猛和孙毅,沉声道:“此地血腥味更浓了,必须立刻离开!”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石猛看着林轩胸前那触目惊心的伤口,虎目泛红,重重一拳捶在自己胸口,瓮声道:“林师弟,俺老石……服了!心服口服!以后你就是俺亲师弟!谁再敢说你半个不字,俺第一个不答应!”他这话语粗豪,却掷地有声,充满了真挚的情感。

孙毅更是眼圈通红,哽咽道:“林师兄……你……你没事吧?都是为了救我们……”他手忙脚乱地从自己怀里掏出仅有的、品质一般的金疮药,想要递给林轩。

柳萱站在原地,看着林轩那不断淌血的伤口,听着他那平淡却重逾山岳的话语,再回想自己之前的言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如同被人生生抽了数十个耳光,羞愧得无地自容。她猛地一咬牙,快步上前,一把推开孙毅那粗糙的金疮药,从自己精致的储物袋中迅速取出一个白玉小瓶,拔开塞子,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凉药香顿时弥漫开来。

“用这个!”她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语气却异常坚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这是流云峰的‘玉露生肌散’,对内腑震荡和外伤止血有奇效!”她不由分说,便将那珍贵的药粉小心翼翼地洒在林轩右胸那狰狞的伤口上。

药粉触及伤口,带来一阵清凉,随即是微微的刺痛,但流血的速度明显减缓,甚至能看到肌肉组织在微微蠕动,开始缓慢愈合。这“玉露生肌散”果然效果非凡,远非普通金疮药可比。

林轩微微一怔,看了柳萱一眼,没有拒绝,只是低声道:“多谢柳师姐。”

这一声“柳师姐”,听在柳萱耳中,却让她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她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前所未有的诚恳:“该说谢谢的……是我。对不起……林师弟,之前……是我目光短浅,心胸狭隘,多有得罪……请你……原谅。”这番话,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她来说,几乎是耗尽了她所有的勇气。

林轩摇了摇头,似乎并不在意,他的目光再次投向雾气深处,眉头微蹙:“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一次,不用他再多言,石猛主动走到他身边,瓮声道:“林师弟,你受伤不轻,俺扶着你走!”说着,不由分说地架起了林轩的一条胳膊。他身材高大,力气惊人,搀扶林轩绰绰有余。

孙毅也连忙上前,护在另一侧。

柳萱则默默地将那半截断剑捡起,小心地收入自己的储物袋中,然后快步走到队伍前面,主动承担起了探路的职责。她手持流水剑,神情专注而警惕,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散漫与高傲。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弥补心中的愧疚。

队伍再次启程。气氛却与之前截然不同。

一种无形的、名为“信任”与“认同”的纽带,在这场生死考验与负伤救援之后,悄然将这四个原本格格不入的人联系在了一起。

林轩在石猛的搀扶下,艰难地前行着。右胸的伤口依旧传来阵阵剧痛,体内经脉的伤势也因为刚才的强行爆发而雪上加霜。但他能感觉到,柳萱那珍贵的药粉正在缓缓发挥作用,胸口古剑纹传来的温热感也依旧持续,支撑着他的意志。

他看了一眼走在前方、背影不再那么骄傲反而显得有些单薄的柳萱,又看了看身旁一脸关切的石猛和孙毅,心中并无多少波澜。救柳萱,并非为了获得感激或改变看法,仅仅是因为,在他凝聚的“守护”剑心之中,同门之谊,亦是值得守护之物之一。这并非滥好人式的仁慈,而是源于自身道心的选择。

他低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右手。那柄陪伴他多时,经历小比、悟得剑心、斩杀狼王的木剑,终究还是断了。心中不免有些怅然若失。

‘老伙计……’他在心中默念。

似乎感应到他的心意,胸口处的古剑纹,微不可查地轻轻搏动了一下。

断剑,或许并非终结。

前路漫漫,危机四伏。

但经此一役,这支临时小队,才算真正有了雏形。而林轩的担当与付出,也如同播下的种子,开始悄然改变着周围人对他的看法,尤其是那位内门的柳萱师姐。

鬼嚎林的雾气,依旧浓重。但队伍前行的脚步,却比来时,多了几分沉凝,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凝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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