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关的战火虽暂熄,京城的暗流却愈发汹涌。
腊月将至,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扑打在巍峨的皇城朱墙上。
这日清晨,朱雀大街两侧早已被百姓与兵丁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窃窃私语,目光皆投向城门方向,翘首以盼。
“来了!来了!”
不知是谁高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只见城门洞开,先是一队玄甲骑兵,盔明甲亮,枪戟如林,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随后,一面绣着巨大“靖”字和王徽的旌旗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靖王萧景琰端坐于通体乌黑的骏马之上,身披玄色绣金蟠龙战袍,腰佩长剑,英武的面庞因边关风霜略显粗糙,更添几分悍厉之气。
他目光平视前方,唇角微抿,享受着这万众瞩目的时刻。
谢明蓁身着王妃品级的蹙金绣凤鸾纹宫装,外罩一件火狐毛滚边的猩猩红斗篷,艳丽夺目,站在官道旁特意搭建的彩棚下。
见大军仪仗渐近,她唇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混合着骄傲与柔情的笑意,迎上前去。
“王爷凯旋,辛苦了。”
她声音清越,在寂静的空气中传开,姿态优雅从容。
萧景琰勒住马缰,低头看她,目光在她明艳的脸上停留一瞬,微微颔首,“有劳王妃在此等候。”
他并未下马,只略一抬手,大军便继续缓缓前行,接受着道路两旁百姓的欢呼与朝臣命妇们的注目。
这份刻意营造的、近乎僭越的隆重声势,与其说是凯旋仪式,不如说是一场对京城、对皇权、对瑞王府的公开示威。
瑞王府,沁春园内。
苏云昭正拿着小银剪,修剪一盆越冬的墨菊。
挽月快步从廊下走来,低声禀报:
“王妃,靖王殿下已入城,正沿朱雀大街往皇宫方向去,仪仗……甚是煊赫。”
“嗯。”
苏云昭手下未停,剪去一片微卷的枯叶,语气平淡,“战功赫赫,凯旋而归,自然该有此等声势。”
她放下银剪,用帕子擦了擦手,目光掠过凋零的菊瓣,意有所指,“盛极而衰,物极必反。越是张扬,越易招风。”
萧景珩从清梧轩处理完公务过来,恰好听到这句,接口道:
“父皇已传旨,明日太极殿大朝,论功行赏。”
他走到苏云昭身边,握住她微凉的手,眸色沉静,“一场风波,才刚刚开始。”
苏云昭抬眸看他,从他沉稳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凝重。
靖王携军功强势归来,打破了皇帝病愈后短暂的平衡。
他们之前定下的“以静制动”之策,将面临第一次严峻考验。
皇宫,乾元宫偏殿。
皇帝萧鉴倚在暖榻上,听着大太监洪公公低声禀报靖王入城的详情。
他面色仍带着病后的苍白,眼神却锐利如鹰。
“声势不小啊。”
皇帝轻轻咳嗽两声,语气听不出喜怒,“看来朕这四儿子,在边关没白待。”
洪公公躬着身子,小心翼翼道:
“靖王殿下为国征战,劳苦功高,百姓们也是感念天恩,才会如此踊跃迎候。”
皇帝哼了一声,未置可否,只道:
“告诉皇后和贵妃,今晚朕在麟德殿设家宴,为景琰接风。”
他顿了顿,补充一句,“让景珩和云昭也早些进宫。”
“是。”
洪公公应声退下。
皇帝独自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榻沿。
儿子们羽翼渐丰,尤其是景琰,此次归来,气势更盛,连同他那王妃谢氏,都不是安分的主。
而景珩……想到那个沉稳得有时让他都觉得看不透的嫡子,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这盘棋,到了需要重新落子的时候了。
靖王府,熠煌殿。
卸去戎装的萧景琰,换上一身亲王常服,更显挺拔。
谢明蓁亲自为他斟茶,眉眼间是掩不住的得意。
“王爷今日风采,可谓震慑全场。”
她声音柔媚,“想必此刻,瑞王府那边,正惴惴不安呢。”
萧景琰接过茶盏,呷了一口,豪气道:
“本王在边关浴血奋战,他萧景珩在京城安享太平,如今本王携战功归来,他自然该不安。”
谢明蓁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光芒,“明日朝堂论功,王爷当仁不让。
只是,瑞王负责后勤,虽无显赫战功,却也苦劳不少,父皇少不得也要安抚一番。”
她靠近一步,低声道,“妾身听闻,苏云昭近日联合了一些勋贵女眷,搞什么抚恤善堂,赚取了不少名声。我们不得不防。”
“妇人之仁,沽名钓誉罢了。”
萧景琰不以为意,“军国大事,岂是区区善堂能影响的?
明日朝堂,本王要叫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匡扶社稷、安定江山之人!”
谢明蓁看着他自信满满的样子,心中虽觉他有些轻敌,但想到前世此时,靖王确实风头无两,便将劝诫的话咽了回去。
只是,不知为何,她心底隐隐有一丝不安掠过,仿佛有什么细节,在前世的记忆中被模糊了,抓不真切。
夜幕降临,麟德殿内灯火通明,皇家家宴即将开始。
苏云昭与萧景珩并肩而行,踏入殿门的一刻,便感受到无数道目光汇聚而来,其中最为灼热的,便是来自对面席位上,那对今日京城最瞩目的夫妻——萧景琰与谢明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