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王府,熠煌殿内,金兽吐香,冰盆散发着的寒意,却压不住殿宇深处弥漫的燥热与算计。
谢明蓁身着一袭绛红色宫装,斜倚在铺着软缎的贵妃榻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案上一盆珍贵的珊瑚盆景。
靖王萧景琰刚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暑气和不耐烦,将朝堂上瑞王那边加紧准备新政方案的消息愤愤道出。
“……听闻那苏云昭弄出了什么新的记账法子,还有平抑盐价的仓廪计划,说得天花乱坠,倒唬住了一些摇摆不定的家伙!”
萧景琰烦躁地解开领口的一颗盘扣,来回踱步,“父皇态度暧昧,若真被他们说动,试行起来,岂非让老三占尽先机,大大长了脸面?”
谢明蓁抬起眼,眸中掠过一丝冷嘲,唇角却勾起柔媚的弧度:
“王爷何必为这等事动气?瑞王夫妇不过是哗众取宠,异想天开罢了。”
她坐直身子,纤手轻抚额角,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与忧虑,“不瞒王爷,妾身近日总觉心神不宁,昨夜竟又得了一梦,景象光怪陆离,似乎……与这盐政之争颇有关联。”
萧景琰闻言,立刻停下脚步,急切地看向她:“明蓁又得梦兆?快与本王说说!”他对谢明蓁这种能“预见”吉凶的能力,早已从最初的惊疑变为深信不疑,视若珍宝。
谢明蓁故作沉吟,蹙着眉,缓缓道:“梦中景象支离破碎,但有几处格外清晰。妾身看见,若仓促推行此类新政,短期内,因旧商抵制、新商观望,盐路必然阻滞,盐价非但不能平稳,反会剧烈震荡,江南富庶之地,竟一度出现盐荒征兆,百姓恐慌抢购!”
她将前世记忆中,某次类似改革因准备不足而引发的短暂混乱,刻意放大、渲染,语气带着笃定与忧惧,“更可怕的是,梦中所见,边境军盐供应竟也受到牵连,一度中断,险些引发边军骚动,酿成塌天大祸!”
她看向萧景琰,眼中水光盈盈,满是担忧,“王爷,边军乃国之长城,若因盐政不稳而寒了将士之心,动摇边防,这责任,瑞王担待得起吗?他只为博取虚名,何曾虑及后果?”
萧景琰脸色骤变,重重一掌拍在紫檀木茶几上,震得茶盏叮当乱响:“果然如此!本王就说此事万万不可行!老三为了打压我们,简直是利令智昏,不顾江山社稷!”
谢明蓁的描述与他内心的担忧完美契合,让他对瑞王方案的反对情绪达到了顶点。
“还有呢,”谢明蓁趁势依偎过去,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神秘的意味,“梦中模糊见那些借着新政上位的所谓新盐商,多是一些背景复杂、急于敛财的宵小之辈,他们与稽查官员相互勾结,贪墨手段更甚从前,徒然换了一拨人蛀蚀国库罢了。瑞王此举,怕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最终反伤自身。”
她幽幽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只可惜,梦境朦胧,妾身只能窥见这些弊端险兆,却无法得窥全豹,难以提出周全之策,只能提醒王爷,定要竭力阻止此策通过,以免遗祸无穷。”
萧景琰感动地握住她的手,语气激动:“明蓁真乃本王的福星!能预知此等风险,已是立下大功!你放心,明日我便联络御史台和我们的人,将你梦中所见这些弊端,详加阐述,在朝堂上好好参他一本!定要让父皇看清老三方案的危害与虚妄!”
谢明蓁顺势靠在他怀中,眼底却闪过一丝计谋得逞的冷光。
利用这“梦兆”之名,她既能合理“预知”未来,又可免于深入探讨具体方略之责,成功将萧景琰的注意力完全引导到反对与破坏上。
至于如何真正解决盐政之弊?她毫不在意,只要阻止瑞王得势即可。
然而,一丝细微的不安如阴云般掠过心头。
苏云昭那个女人,太过冷静,太善于抽丝剥茧的分析,她会轻易相信这只是虚无缥缈的“梦兆”吗?
自己接连几次精准的“预言”,是否已经引起了对方更深的怀疑?
看来,除了在明面上激烈反对外,暗地里也得给瑞王府制造些麻烦,让他们焦头烂额,无暇深究。她轻轻挥了挥手,侍立一旁的绮罗立刻悄步上前。
谢明蓁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绮罗会意,眼中闪过厉色,躬身退下安排去了。